“你家造纸坊有没有去看过?”宁可贵问。
“剩下几根柱子半截墙。”奚曦道。
“哎!造孽!”宁可贵又是一阵摇头,这造纸坊要花多少代价他可是心里有数的,一下子就没了。
“这儿常有水灾吗?”奚曦问道。
“咱这儿离落胥河近,一旦落胥河泛滥,我们这儿便会受灾。”宁可贵道,“但一般都是雨水少,没几年有这么大的雨,上次水灾怕是要十几年前了。”
奚曦沉默,看来这儿不是一个能长久居住的地方。
“年年修河堤,可遇着雨水多的时候就是抵不住。”宁可贵道。
“可真不容易。”奚曦望了望两边的乱糟糟的田地,很明显,今年夏日要颗粒无收了。这修补工程他多多少少知道些门道,层层盘剥,真正到实处的不足两层。大水来了,是这儿的百姓在堵;秋收之后,是这儿的百姓交税。可上头拨下来赈灾修堤的银子,却是进了那些个人口袋里。
“可不是。”宁可贵道,“春日雨水不多,夏日便闹干旱。雨水多了,就发大水。”他想着想着,越发替祖祖辈辈在这儿的乡亲们感到无助。
“好像不对……”奚曦一到镇上,便感觉到了一阵诡异。
“什么?”宁可贵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发现街道里空荡荡的,什么异动都没有。
“宁大叔,”奚曦沉声道,“你站在这儿,我很快回来。”
“哎。”宁可贵点点头,“奚当家,可要小心。”他知道奚当家身手好,自己跟着去说不定还会拖累他,便老实地呆在原地了。
“嗯。”奚曦点了一下头,飞身跃起。街道里一片死寂,散落了一地断砖和泥沙,偶有一具尸体横在路中。果然,这诡异来自于这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死寂。整个一座镇里,没有一个活人!
奚曦从街头掠到街尾,又飞快走过小镇附近的村子,皆是一片死寂!偌大的一座城,竟听不到一声虫鸟啼鸣,也没有一句人说话的声音。奚曦突然感觉心里很慌,他怎能将田恬放在这样的一座镇里?他转过身,打算去找里正宁可贵,却在这时候听到旁边铺子里有木门打开的“吱呀”声,接着有人从里走了出来。
“这位兄台,”那人见街道里站着一个人,便赶紧奔过来问,“这镇里的人都是去哪儿避难去了?”
奚曦皱眉,听这意思,这人是一点都不知情?
“我叫黄柏,是这医馆的大夫。”那人道,“上山采了几日药,怎的下来就一个人都找不见了。”
奚曦抬头望了望他身后的铺子,门扉零落,庭梁断裂,可依稀有几分医馆的影子。他便道:“一场大水,都冲没了。”
黄柏好似不可置信,他本以为没看见几个人,便是大伙儿在大水冲来之时都被安排着去避难了,哪曾想这一座城的人都被冲没了。
“我也是躲在山上,才逃过了一劫。”奚曦道,“四下里看了一下,好似就我们村的一部分人存活了下来。”
“这样……”黄柏思索了一下,道,“我下山一路走来,看到尸体众多,此地实在不宜居住,赶紧让你们村幸存的村民们迁移此地。”
奚曦本就有离开此地的打算,听到这大夫也这么说,心里更是坚定了要带田恬离开的决心。
黄柏见这人皱眉思索,以为是舍不得离开这儿。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来说,要离开自己的根,离开熟悉的家园,是没那么容易的。他有些着急:“你看,这么多尸首,肯定会爆发疫病的!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儿,整座城彻底消毒。这儿的水受了污,甚至空气里都会带着毒,实在不宜再住。等整座城都整顿好之后,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奚曦点点头:“我明白,谢谢黄大夫。”他本就不是这儿人,对离开此地是没什么想法,可要让幸存的好几十人都离开,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嗯。”黄柏点点头,见他好似有所顾忌便想了想又道,“再说田地都毁了,庄稼一时半会也长不出稻米,店铺也开不了,咱总得吃吧。”
“是这么说。”奚曦发现这大夫还挺话痨。
“若受灾的只是一个村落,还能挺上一挺,现下这么大范围,”黄柏摇了摇头,“难!”
“嗯。”奚曦没法听他继续唠了,他得回去说服大家,还得尽快带着田恬离开这鬼地方,“黄兄现下往哪里走?”
“往北吧。”黄柏琢磨了一下道。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与村里人商量了,村里还留了八十多人,可不是说走就走的。”奚曦道。
“这么多人!”黄柏吓一跳,“你们怎么躲过去的?”
“倒是很巧,与黄大夫一般,往山上躲。”奚曦道,“只是脚下慢的,都被大水卷走了,剩下一半不到的人数。”
“这么多人倒不是件容易事,”黄柏道,“若是有村民不愿离开,切忌处理干净方圆百里内的尸首,用石灰水喷洒屋内。这水倒是麻烦,井里河里的都不能喝……哦,可以喝山上的泉水!”
“嗯。”奚曦点头,“该是如此!”
“这泉水最好也得检查一下,不要被兽禽尸首污了。”黄柏道。
“黄大夫倒是细心!”奚曦赞同道。
“好说!”黄柏一笑:“哦,倒是可以去山里摘些婆婆丁来吃,若是认识土龙根,可以煮水来喝,对疫病有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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