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先轻笑一声,视线越过身后,恰见那幅千机舆图正摊开案上,不辨情绪地道:「你的战场已经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烨世兵权面若冷山,走至案前,将情报置上,沉声道:「探子回报,受迫于内部压力,佛狱最近有计划进兵集境。」
千叶传奇眼中似有精光一亮,推至案前,拿起情报观视,提问道:「这情报从何得来?」
「埋伏在苦境的暗线。」
暗想着素还真所提供苦境与死国联盟的讯息,又考虑及佛狱与死国各自的内讧问题。千叶传奇微微沉吟,心有定策道:「那这一次,合该定胜负了。」
军人彷佛听到有意思的话头,千叶已道:「如今局势,佛狱、死国的内忧已难以压制,你正可长驱直入,一举歼灭!」说着,绕至那舆图前,指上那山峦伏线,分析道:「就目前势力分布来看,如果集境能先联合苦境之力,则佛狱在苦境西半边的势力便难以保住。等解决了胜面最小的佛狱,若可再连手对付死国,夺下青冥山——」言至此,千叶再划去了死国势力,「配合集境目前已经在苦境占领的土地,只要再拿下略城与琉璃仙境,四角四边可尽数拿下,你之版图便不远矣。」
烨世兵权被挑起了敏感,「非要先与苦境合作不可?」
千叶传奇也不意外这问题,坦然道:「这就是吾之建议,你不采用也无妨,但苦境的战线将因此延宕。」
这是一个宏观的长远计划,更是一场长期的战途。军人战魂燃烧,只思索片晌,断然做下决定道:「苦集两境已结怨在前,如何说服一起连手?」
千叶传奇颔首,却不显慌张:「这件事简单,集境必须先释出善意,目前在东半边的根据地对你而言影响较小,可以先让出这些派门回归苦境,先求得结盟,以后再打算。」
领兵小成者,多半死守根据地不放;领兵大成者,则可放远全局。这一收一放,反其道而行,正是战略调度的大智慧所在。
此番分析,烨世兵权颇为满意,再与千叶针对细部拟订计划后,却也不放千叶回去,反而难得放松威严,挺直背脊坐下,挑起身后的酒坛,擎起酒盏,为两人斟满酒,剎时澄黄透彻的酒液弥漫着醇厚的香气,在室内缭绕不绝。
就算是军人,遇逢节日、遇到对的人,也有偶来的兴致。
军人豪迈地举起酒盏,率先饮了一杯。千叶传奇则有些微愣,举起酒盏,望着酒液在盏中明澈晃漾,安静不语。
烨世兵权看着,道:「这酒无毒!」
仅隔着一案之距,却彷佛有无形的墙矗立在彼此之间,牢不可破。千叶摇了首,一种异样情绪回旋胸中,不肯轻放,只道:「你知晓吾不想喝。」
烨世兵权心中一沉,透着烛火光芒看他脸容,朦胧得看不清表情。半晌,禁不住问:「何时你才心甘情愿?」
闻言,千叶传奇微微一笑,放下酒盏,反问道:「你听过一种动物叫壁虎吗?牠有一种技能,在遇到危险时,会断尾求生。」顿了顿,又道:「牠并非不爱惜自己的尾巴,但是为了生存,牠必须先舍弃尾巴,才能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他抬起眼,瞳中异芒如湖水纯净的光泽,映着对方的影子,道:「同样的,吾并非不爱惜尾巴,但为了生存,吾必须暂且舍去他,但并不代表放弃他。」
军人不以为然道:「这是愚蠢的作法!」
千叶传奇也不以为然道:「人必须有所坚持,如果什么原则都可以妥协,人性就无所依靠了。」
烨世兵权听着,手指轻扣着桌案,唇角向旁牵起一抹弧度,似带些涩然,「千叶传奇,你该明白,只要用战场来换,吾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吾已经给你了战场,不是吗?」千叶传奇笑得无所谓,「千叶是聪明人,尚明白自己现在除了与集境合作,并无第二选择。」
军人收起了手,向后靠倚,眼神含着一股炽热,「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索求多了,必然要付出代价。」千叶传奇随意道:「你从吾这边得到想要的,而吾从你那边得到想要的。吾不多求、你不多给,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就很好了,平淡的一句话,却含着一股莫名怅惘。如果这样就很好了,也许他不会失去那人的心;如果这样就很好了,他也不会每逼一步,那人就退一步,直至鲜血淋漓,迷藏永无止境……
对方似有所感,心思竟绕到同一处,低声道:「你对他就不同。」
千叶微微一愣,眼睫动了动,只道:「吾出生没多久后,他就跟着吾。自然不同。」言罢,牵引了心思流动,便不再言。
也许是节庆气氛所染,今日两人少了尖拔的锐利交锋,添了几分缓和。见千叶安静下来,烨世兵权沉默了一阵,又再替自己斟了一杯,目光盯着他,不言明,已道其意。
这一刻,没有猜疑、没有机心较量。对方难得退让至此,他又怎好再不领情?千叶传奇见状,叹了气,举杯而道:「今日是集境佳节,吾只喝这杯聊表祝意。」
烨世兵权微微颔首,见千叶仰首饮尽,心头彷佛有一处空隙被慢慢地填满。饮罢,千叶随即告辞,他也不挽留。
方出封将台,在外等候已久的万古长空即刻趋步上前,帮千叶推离。路上,向来极少醉酒的千叶竟略感昏沉,甫一回府就蒙头安静地睡了。夜半来时,忽感一阵发冷,翻来覆去不得安眠,将趴在案上浅眠的长空惊醒,连忙起身探视。
「怎么了?」见千叶反常的动静,长空一手搭了过去,助他缓缓下床,却突然听千叶带些不确定的声音道:「长空,吾之双足似乎有感觉了……」
「真的?」长空眉目难得泛起悦色,千叶颔首,一点点、一寸寸地靠着自己的力量让双脚着地,虽然不稳,却不再是疲乏无力。长空见状,牵着他手,真心道:「真是太好了。」
他掌中的温暖,彷佛可透至心底般,已是那日癫狂后的最好安慰。千叶暂且靠在他肩头,回想道:「可能是方才烨世兵权在酒中动了手脚。」
回想千叶落难的原因,长空滞了滞,低声道:「难得他会这么做。」
确实,如今他们坐困集境,便是因此人掌握了他们的自由与生杀大权,今夜放他恢复行动,无异是添增他自己的异数。面对如此抉择的虓眼军督,这一层心思,千叶几分摸透,又几分陌生。
夜里不眠,容易触动许多心事,千叶不愿对那人多思考半缕,只默默静了良久,突然问道:「未知日盲族现在如何了?」
触及有关流云谷一事,长空心思跳动了一下,又隐隐痛起:「应该尚可。」
「嗯。」默然中,千叶悄悄按上那手背,心底隐隐旋绕着一股幽柔而苦涩的感受,问不出口。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只要事情一旦成功,那么长空、族民,甚至是聆月,必能理解他的努力与苦心,也能对他的想法有所改变……而今,日盲族虽暂得安居,但苦集两境终尚未安宁。他知道,长空虽是相伴在侧,但对他曾有的隔阂与否定却犹然如初……他从不敢奢望,如果一切计划真能完成,长空是否对他能有所认同?哪怕只是一丝,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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