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放下帘子。
过了一会,只听见宁怀珺的声音低柔地飘进了车厢:“阿衿。”
我掀开车帘,向左右瞧:“殿下这是去停云楼用饭?”
宁怀珺颔首,唇角一勾:“你呢?”
我道:“正回府去。”
宁怀珺笑笑。
我跟着笑道:“那就,不耽误殿下了。”
宁怀珺翩然转身,上了台阶。
马车接着往南,驶到一处交叉路口右转进了梧桐巷。又行走了一时,绕上北去的窄巷子。
小半炷香后,我微笑地站在停云楼的门庭前。
却听楼上“哈哈”的一声笑。
抬头只见一个白衣公子倚在栏杆上,手上一把水墨折扇漫不经心地摇,一双狭长的眸子轻飘飘地扫过我的脸,笑得十分耐人寻味。
我看看他,扭过脸去。
待得车夫停好马车,我几步走进停云楼。
小伙计很厚道,打量我一番,二话不说走在前头带路,领我向雅间去。
我兴冲冲推开房门,呆了一呆。
窗扇下,深紫官服的一个背影翩然侧身,修长手指端着一只青玉酒盏,凑到唇边,“饿了?”
肴香一阵阵,肴香复幽幽。
我抬手掩住半张脸。
宁怀珺仰头,又以一根手指略略拭去唇边残余的酒,放下杯子向我走来,似笑非笑道:“你躲了十四天,孤可否认为,”他声音一沉:“我可以去找你了?”
他终归还是说了出来。十四天前,我打定主意,却不知怎的有些情怯,一番话在腹中翻腾来翻腾去就是说不出。此时此刻,我如释重负。
我满怀希望地将他望着:“事到如今,只得你助一助了。”
宁怀珺眉头一蹙:“可孤却不想助一助了。”
我一跳,“啊?你……”
接下去的一句话,没入他口中。
我呆着脸,看他俯下来的无一不完美的五官,紧贴住我的。
廊下风软,他衣间隐隐的伽南幽香渗入风中丝缕的桂花香,一阵一阵飘过来,随着他的舌尖留在口中的每一处。
忍不住的颤栗。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的唇缓缓地滑向耳畔,声音略带了些暗哑:“不是助,我真的想。”又道:“你怎么看?”
我于没顶混沌中好容易寻得一丝清明,将他说的这两句在脑中吃力地过了过,终明白过来。
“你,”我颤巍巍抬头看他,眼前略略泛起一阵薄雾:“想的可也是我爹的兵权?”
他一僵,眸中的神色几番转变,其中灼灼的光辉缓缓暗淡下去。
我一双肩膀叫他渐渐用力的手握得生疼,半晌,他放开我转过身去,声音极是冷淡:“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从窗口望出去,半墙月桂,幽香阵阵。
宁怀珺一幅修长的背影却端的跟这个清秋美景不合。倒像是临着寒冬霜雪,忒萧索。
我望了他一阵,刚一伸脚就见他转过头。我又站住不动了。
宁怀珺薄唇微抿,一张脸肃穆地定定看住我。
又是半晌,他伸手向我,语气有几分疲惫,“阿衿,过来。”
我走过去。
他袖子一抬,撩起我颊边的几缕碎发,顺到耳后,低低道:“我只当你没讲过这个话。”
“三年来,我对你的心思,我以为你应当明白。”他那一双妍如桃花的眼看向我眼中:“明日,我亲自去向上将军提亲。”
第19章
宁怀珺来我家提亲的这一天,天子的宣政殿罢了半日朝会。
我爹早起无事,踱到读书台,嘴角噙笑地看沈卿州给我绘制一幅偃月阵法图。
此阵多用于险地,需要将强兵勇的军队。
绘到右侧翼的月轮,我一侧目,只见秦陆自竹林尽头一路疾走到读书台,向我爹一揖,一双眼睛冒光,道:“府中来了一位官媒,是替云家的小公子来向小姐提亲的!”
我愣了一愣。
秦陆的身影略一现在竹林间,我就留意到了。他沿着青石板每走一步我心头就要跳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阵法图。
却不料,他这一番通报,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我爹“唔”了一声,看看我,又转向秦陆,“云家?”
秦陆呵呵笑两声:“云家少公子云栖岸,此人几年前去了南方治水,今年运河竣工才返家。”
京城云家,富甲天下。
夏建国一百三十年,帝传四世,这跟云家对大夏政权的支持不无关系。
两百年前,周室衰微,燕、赵、韩、魏、楚、陈等大小十八个诸侯国之间烽火不息,又过七十年,夏取代领土仅次于楚国的陈国,亡周。
大周朝历七百余年,云家则建于其最昌盛的文穆之治年间,至今已逾五百年。
宁嚭建夏,除了青云宗的武道,还有一样离不开的,便是云家广布天下的钱财。
京城繁华之地,集八方商贾,交多处水脉。云家久居京城,管控河运,曾东走楚吴、南通宋赵,仅通番一项,就得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家产。
太宗庆历帝当年扩建邰阳城,其中含光门至文昌门一段,便是云家负责修筑的,还连带着街道、桥梁、水关等相关工程。
三年前京城云府修建门廊,听闻仅廊下的楠木柱就筑了一千六百五十四根。两年前又造酒楼四座,目前京城最贵的停云楼就是其中之一。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云府仅门卫和更夫就多达六十几人,一个晚上要吃掉十瓮酒和三十盘红烧肉!
然则云家受万人景仰,与我上将军府却从未有过干连。若非得扯一样,大约就是我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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