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回绝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晚上要跟导师做项目，可能没时间。”

莉莉“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林凡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小声道歉，表情无辜而宠溺。

李灿在心里评价：演技很好，就是不走心。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样，你留我个电话，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林凡出了名的喜欢美人，对着李灿这样艳丽的女孩，神色却是防备的：不是见到陌生人的拘谨，也不是因对方太过热情的羞涩，而是见了同类的戒备。

眼前的女孩，无疑和她一样，是未长成的野豹，是凶猛的捕食者，是还没长出尖牙利爪，就注定将来要称王称霸的幼兽。

直觉告诉她不应该靠近，可那女孩偏偏那么好看，像一朵红彤彤的玫瑰花，让人远远看见了，就想闻一闻到底有多香。

四天后，李灿终于把人约了出来。

林凡穿了件灰色西装马甲，内搭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得整整齐齐，衣服上没有商标，但质地优良裁剪合身，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少年人穿着也不显得老气，还增加了青涩的斯文气质。

平常量产的衣服，于她而言总嫌过大，穿在身上晃晃悠悠，衬得里面的人愈发单薄。现在她穿着修身的衬衫，却不显得瘦弱，袖子勾勒出手臂的线条，肌肉紧实而不夸张，身材明显是从健身房练出来的，宽肩细腰翘臀长腿一样不缺，要不是因为是个女孩，李灿都有点动心了。

“他们怎么会看不出你是女孩的？哪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李灿给自己倒了点酒，目光透过波光粼粼的酒杯看向林凡，眼角都带着媚。

林凡有点紧张，举起酒杯品了一口，觉得这杯酒甜得有点过分。李灿觉得她的反应十分有趣，笑道：“我逗你玩呢。”这下林凡羞得耳朵都红了，李灿觉得她太可爱了，忍不住站起来伸手去捏她的脸。她穿了一件低胸连衣裙，初中生身材还没发育，这样也只能看见一片雪原，但足够让林凡面红耳热了。她手一哆嗦，整杯酒扣在了身上，洇湿的衣服透出胸部的轮廓，竟然不比李灿的小。李灿起了坏心，在她胸前点了一下，“身材不错嘛，干嘛要扮成男的？”

李灿有点看不起林凡——主要是看不起林凡的父母。虽然是新社会新国家，大一点的家族企业，还是讲究个“嫡”长子继承制，要是个女孩，至少祖辈的财产是没份儿了。李灿想，就为了这点家产，连女孩的本性也丧失了，过得男不男女不女，连化化妆穿穿裙子交交男朋友这种事都不能做，活得藏头露尾的，有什么意思？要强的女孩，就应该像自己一样，立志不靠祖荫，要建立自己的事业，否则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过是富“二代”，算不得本事。

中二期的少年人，都以为自己力大无穷，一双手能撑开天地，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那些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在他们看来都是妥协，都是懦弱。

林凡眼皮垂下来，低声说：“我妈当初怀我的时候，二婶也怀着孕，我B超检测是女孩，二婶怀的是儿子，我爸非要我妈打胎，我妈说B超有误差，又做了一次，自己改的结果，把性别改成了男。我出生后，妈妈也没敢告诉爸爸，像我爸那样的人，弄死一两个人根本不是事儿，何况是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我爷爷公司当时出了点儿事，他说他一把老骨头，就靠林家长男撑着了。”

说完，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嗨，都是听我妈说的，她整天絮叨这些事，祥林嫂似的。”

她一边装作漫不经心，一边觑着李灿的脸色。正义感爆棚的灿姐突然涌起一腔悲愤，却不知该冲谁发作。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只能从大人的闲谈中了解些成人世界的残酷，她们本能地觉得这些“不对”，却说不出到底“不对”在什么地方。李灿想了又想，归结为看不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受这样的委屈，于是一拍桌子，“我们去撸串吧！”

“撸串？”

“就是吃烤串。”

林凡只在漫画书上看过这项活动，第一次有机会尝试，开心地不得了。“好啊好啊。”

烧烤摊上，看着林凡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李灿好奇地问：“你没和朋友撸过串吗？”

“没有，我们一般去酒会或者米三星餐厅。”

“那不叫朋友，叫未来商业伙伴，那种你寂寞时能陪你撸串侃大山的，才是朋友。”

“我不寂寞啊。”

李灿把吃完的签子插回竹筒里，问她：“我能当你的朋友吗？你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我都可以陪你玩。”

“太好了！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

第二天早上，林凡发现自己内裤湿了。

她想起梦里李灿的酥胸，想起她弯腰看向自己时露出的风景，想起伊人笑靥，不禁满面羞红：她是她第一个朋友，她却对她产生了欲念。

李灿果真履行了“当朋友”的承诺。她陪她买口红试裙子，陪她聊历史谈哲学，陪她做一切不能与女生做的事情，陪她聊一切不屑与男生聊的话题，她说的话她都懂，她抖得每一个包袱她都能接住。她是姐妹，是知己，是人生导师，是闺中密友，她承担了她生命中所有美好的角色，以至于林凡从没有奢望过她能喜欢自己。

林凡按理说是个很风光的人，家境优越，勤奋刻苦，热心公益，完美得像是电视里宣传的富二代标杆，论坛里整天被点名的“我的一个朋友”，而且她还十分有亲和力，幽默风趣情商高，连打趣都能让人如沐春风。

可是在遇到李灿前，她竟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她不能与女生聊化妆品时装包包，不想与她们聊偶像剧清穿文，男生打游戏她从不感兴趣，更不想参与他们泡妞的话题。她并非与赛车俱乐部里的公子哥儿毫无共同话题，要么是未来的合作伙伴，或是竞争对手，看你的每一眼都在计算着能从你身上得到多少利益，要么像陈豪一样不学无术，当酒肉朋友可以，根本没办法深入探讨什么问题。

林凡从三岁就知道自己天性孤冷，可她偏偏遇到了李灿。

爱一个人到深处，总是自卑的，她不知道该怎样讨好一个人，尤其当那个人比她更聪明更漂亮甚至更有钱。所以，她不敢相信李灿也爱着她，把她看得重于生命。

烧烤摊上，林凡把最后一根签子插进竹筒。

许是烧烤炉烟火太呛人，她咳嗽几声，

终于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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