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涵松了一口气。看来董翰没有骗他,既然董翰不认识,那也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了。
公交到站以前,童涵都保持着沉默。郐梓也不介意,径自哼着小曲儿,在他身边站着,也不说话。
到了车站,童涵拿出手表看了看时间,如果童芬芳不加班的话,这个点应该已经回家了。一想到至少童芬芳还是属于自己的,家里还有人在等着自己,从董翰家出来就一直憋在心里的恶气稍稍舒缓了一些。童涵吸了口气,振奋起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你确定要现在回去吗?”郐梓没有跟来,而是站在车站,出声问他。
童涵再也忍不住,吼了回去:“你有完没完?我自己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不过……”郐梓侧着头想了想,坏笑了一下,“可能也不坏。”
“神经病吧你,跟了我一路,你到底想干嘛?”童涵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掏出口袋里揉成一团的空烟盒扔了过去。
郐梓往后跳了几步,躲开烟盒,朝童涵挥了挥手:“那我就跟到这儿了,再见啦!”
“滚滚滚!”童涵一边骂着一边低头去捡空烟盒,等他抬头去看的时候,郐梓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7章
临近家门,童涵放轻了脚步。如果童芬芳在家,这时候应该在做晚饭。他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如果饭还没做好,他还可以到厨房给她帮忙。
到了楼下,童涵抬头寻找自家厨房的窗户,那里黑黑的一片,没有灯光。也许童芬芳加班没回来。他有些失望,但还是走进了电梯。
这房子早已不是他午睡梦见的小弄堂。考虑到男孩子大了以后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童涵上了中学以后,一家四口从弄堂里搬了出来,买了一套复式商品房。楼上两个卧室,童涵和董翰一人一间。刚搬进来的时候童涵很开心,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卧室。谁料想房贷还没还清,男女主人便离了婚。董翰没住多久就搬走了,童涵从拥有一个卧室,一下子变成了拥有一整层。
站在家门口,童涵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开门。奇怪的是,门没锁。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换好鞋走进去,再轻轻地把门关上。
客厅和厨房关着灯,只有一楼童芬芳的卧室门缝里散发出温暖的一点光亮,隐隐还能听到童芬芳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诡异。
童涵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慢慢地做了个深呼吸,把拖鞋脱下来拿在手里,赤着脚朝着卧室的光源走去。
卧室的门没锁,童涵小心地靠近卧室门,童芬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今天不是很忙啦,呵呵呵呵呵我也是会准时下班的好不好!今天不是很忙啊,你呢?”
门缝里,童芬芳正背坐在床头打电话,似乎很开心。童涵准备吓她一跳,于是像对待玻璃器皿那样推开门,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你今天也刚好有空?那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你说我儿子?你在担心什么?他在学校呢,不会回来的。”
童涵止住脚步,一下子拿不准主意,该不该继续向前。
“咦,新开的餐馆吗?在市中心缤纷广场?我好像没去吃过……好吃吗?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见童芬芳要挂电话,童涵的心“砰砰”跳起来,原本给童芬芳一个惊喜的计划已经被抛到了天边。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他不能被童芬芳发现。他说不出原因,但直觉告诉他,如果童芬芳发现他在这里,那么一切都会变得很糟。匆忙之下,他侧身一闪,躲进了卧室内的盥洗室。刚刚藏好身形,连盥洗室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他便听到童芬芳从床上站起,拿着手机出了卧室:“你现在在哪儿?不用来接我,太浪费时间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就约在店里?好的,我现在就出门……”
童芬芳的声音在客厅又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拿着背包出了门。
听到防盗门被砰然关上,童涵松开手指,拖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他抱紧身体,颤抖着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脑子很乱,完全无法思考。不知怎么,在这种时刻,脑子里能想到的,就只有小时候贪玩淘气,童芬芳生气挥舞着扫帚的脸。她那时候还不会化妆,没用上昂贵的保养品,远没有现在雍容富态,一生气皱着脸就显得特别老气。那个人半抱半拦着她的时候,她挥舞着扫帚打在他身上,看上去有点生气,又有点开心。
几分钟以后,童涵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冲到客厅,拉开窗帘,探头张望。已经黑透的天幕下,楼下亮起两道灯光,童芬芳的车子慢慢驶出,消失在转弯处。
童涵松开紧紧扒紧窗框的手指,后退两步,无力地靠着餐桌站着。他面前的窗户外面,是前一栋住宅楼的万家灯火。蜂窝一样的住宅楼里,无数窗户亮起温暖的灯光,飘动的窗帘隐隐约约倒映出活动的人影,像幕布上的皮影戏,背后总有一个操纵的真人。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背后的卧室门敞开着,灯光从房门倾泻而出,在客厅洒下一片光晕。
童涵推了一把餐桌,借力让自己站起来。他走到卧室门口,在那片光晕中坐下。视线重新变得明亮,童涵掏出手机,拨了童芬芳的号码,又在拨号音响起之前挂断。反复几次,他换了另一个号。
拨号音响了数声,对方拒听了电话。
童涵垂眼看着手机屏幕,转过头,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墙上。
灯光依然温暖。光照亮了他苍白的嘴唇,照亮了他湿润的睫毛,还有下颌滴落的水珠。
童涵想了很多。
童芬芳离婚之后,一直没提过再婚的事情。童涵想当然地以为,童芬芳在上一段感情被伤得太深,一心扑在工作上,迟迟不肯开展新的恋情。而童涵自己从小就在四人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一夜之间家人少了一半,只有童芬芳相依为命。法院判决之后,他时时刻刻粘着童芬芳,害怕她也会离自己而去。童芬芳不愿意找新的对象再婚,他也乐见其成。
就算他知道童芬芳向来最喜欢的孩子不是自己,就算他知道法庭判决上童芬芳想要的是董翰,他也还是装作不在意,尽一切可能从学校回家跟童芬芳相处。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呢?他想。
童芬芳今年已经43岁了,自己困了她那么多年,是不是该放手了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呢?
这么想着,双脚渐渐有了力气。酸菜鱼消耗殆尽,没吃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童涵打开灯,走进厨房。以前童芬芳知道他经常回来蹭饭吃,总会把做剩的饭菜放冰箱里,让他回来自己热热吃。童涵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盒酸奶和几根香蕉,连速冻食品也没有。锅碗瓢盆好好地放在原地,没有开火的痕迹。
童涵狼吞虎咽地把香蕉塞进肚子里,又喝光了一盒酸奶,然而只是杯水车薪。现在没有心情出门买东西,手机又摔坏了叫不了外卖,童涵挨不住肠胃的抗议,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尽可能地搜刮能果腹的食物。
又把房间里剩下的半包潮掉的薯片吃完,童涵觉得更饿了。其他房间都找遍了,童涵回到客厅,犹豫地看向童芬芳的卧室。童芬芳喜欢吃一种价格不菲的进口松露巧克力,以前放厨房冰箱里被童涵偷拿去做热巧克力喝,童芬芳发现后心痛得揍了他一顿,从此以后童芬芳就把巧克力藏在卧室,心情好才拿出来跟童涵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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