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孤岛似的上海充满着风雨飘摇和动荡不安,日本军阀肆意的控制了上海的各个港口,街道,他们续而控制着航运,金融等重要的脉门,整个上海都笼罩在紧张又严酷的氛围里,唯一不受其控制的就剩下英租界和法租界,所以能够在上海生存下去的人都逃到租界里去了。
一时间,不被动摇根基的租借还是一般的纸醉金迷,胭脂香粉然而租借之外便如跨了一墙之隔便是天堂地狱,充满了孽欲与阴暗。
静安寺路,花园弄32号是阿初现在的住所。
地处英租界,靠近戈登路,在地理位置上有安全而且便利的先决条件。
另外,阿初也将公司以及主要的合作项目的场地也都搬进了英租界,由于他的留洋经历,他与英国方面的公司以及银行的交易往来方面还算处的愉快,故而只是缩小了自己的生意范围总的来说其影响并不足以动摇根基。
这一年,曾经的杨家公馆里的梨花树依然妖艳的绽放着,住在周围的人们还记得,自从去年发生过警察厅巡捕房的人来搜查并且连同大片公寓一同烧毁以后,那里已经一年多废弃无人看管,没有人住了,草枯草荣,庭院深深,没有了人类的限制院子里的植物倒是肆意生长的越发茂盛,梨花如雪压了来往的行人一头白霜。
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昔日繁耀的杨家公馆门口。
“到了?”车里有轻声的问。
司机下了车为他的主人开门,并且恭敬的行礼:“到了,三泽阁下。”
一个容貌冷硬的高大男人从车里出来,随行者为他披上了风衣外套。
冷硬的男人凝视着那些随风而下,轻薄脆弱的梨花,慢慢地伸手捻下一株来:“小山缨子……”他叫三泽僚,是日本方面最近派遣至上海任日本驻上海机关所的机关长,然而他嘴里呢喃出的却是一个本不该陌生却又异常陌生的名字,这个名字原本属于日本参谋本部陆地测量总局支那派遣军的一名帝国之花,也就是潜伏在杨家多年最后被杨幕次除去的“徐玉真”。
“小山缨子……”三泽慢慢的将手上的梨花碾碎,仿佛饱经风霜了以后被切出硬朗线条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动容的神色:“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白洒在异国,你的魂也不会白白散在他乡,你的仇我会替你报,你的恨我会替你消!”
汽车喇叭声忽然响起来。
三泽僚回过头,看见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沿街就停在他的车子面前,大概是由于军车宽阔,随从也多,阻碍了那辆汽车的行驶,但是,竟然有人敢对着日军的军车鸣笛!他眼神里显出一丝恼火,面上暂且不动声色。
“机关长。”随从靠近他身边。
“怎么回事?”三泽僚的语气和他的外表看起来一样的冷硬。
“是英租界的车牌。”随从说:“上面好像坐着的是英国大使馆的馆长和一位中国老板。”
“哦?”三泽僚微微挑眉,“我还以为是谁,英租界也能这么嚣张……哼……”
正当三泽僚耐人寻味的冷哼了一声的时候,坐在黑色汽车上的人已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一袭浅灰色洗澡,露在车外的左手上精致瑰丽的百达翡丽表盘在春天暖阳下微微折射着一层光晕,一眼望过去就是一个气度娴雅的豪门公子哥,然而那一张带着初春暖阳一样微笑的脸孔却陡然让三泽僚敛眉,瞳孔微缩,这个人!
可巧,来到上海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三泽僚在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意义不明的危险。
今天是英国大使馆的馆长约了阿初前去参加英租界银行经济分会的日子,阿初一早让阿四开了车,甚至特意客套的在会议召开之前,约了英国大使馆的馆长去兰心大戏院看了场歌剧。这才绕道从租界外的这条路开回去,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日军的军用吉普车拦路。
阿初并不担心,只是这几年对于日方的厌恶感让他没欲望去与之周旋。
“这位先生,您是在这里看风景?”阿初探出头来,他的笑容和他的手表一般优雅精致:“不过能否让我们借到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就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荣初荣老板,是吧?”三泽僚走进了几步,他虽然是在问话,但是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
阿初微微惊愕了一下,但立刻将这惊讶的神色遮掩了过去:“惭愧。”他这么说着,但是神色上完全没有惭愧的意思。
三泽僚深深的盯着他看了几秒。
“幸会。”三泽僚硬邦邦的说。
“好说。”阿初谨慎的打量了眼前的日本军官一番,仔细揣测他的身份。军用专人吉普车,随从开道,专人服侍,看样子应该是个高层。
“荣先生,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阿初突然看到眼前陌生的日本高层军官眼睛里有一种他不太能理解的仇恨意味。
“呵呵,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我认为,我一定死在您后面。”阿初眨了眨眼,微笑娴雅。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僵硬如死。
最终,三泽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着自己的手下说:“我们走。”
片刻以后,军用吉普车启动。
等到日军的军车让出一道足够宽敞的空当以后,阿初靠回汽车的座椅上,冲着身边英国大使馆的领事笑了一下。
“阿四开车。”
“是。”
曾经的杨家公馆花园外,一地梨花如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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