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下死力气咬着嘴唇,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安安——”他洪亮的声音有些低沉,心里又痛又气。
他忘不了今早上刚到部里上班,张秘书捂着分机话筒,小声说道:“部长,是外交部董部长的电话。”
他心里一沉,外交部姓董的,只有那么一人,他的前妻董鹤芬。
多少年了,他们再无联系,他只是在媒体上看到过她的报道。
她找自己必定有事,不然宁可老死不相往来,她恨他,他是知道的!
一向沉着老练的他,从秘书手里接过话筒时,心里不是不忐忑。
秘书看了看他,陈部长的脸色不是很好,象覆了一层白灰。
“喂……”他应道。
“陈德明……”董鹤芬大叫一声,显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饶是她教养再好,定力再高,她也忍不住心神俱碎。
第一百一十三章父女间的尴尬
陈德明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已嗅出了一丝不寻常,他们的工作没有直接交叉,唯一共有的牵绊就是他们的女儿——安安。
想起年少的情谊,他忍不住安慰她:“鹤芬,慢慢说,不要着急。”
董鹤芬似乎挟着狂风暴雨、雷鸣闪电而来。
他刚才说什么,不要着急?笑话,她能不急吗,她急得什么似的。
这个男人,是多么不负责任的父亲。而她,又是多么不负责任的母亲。
“陈德明……”她喘了一口气,腔调急如骤雨,夹着满满的声讨和控诉,“安安说,她没有妈妈,没有我这样的妈妈——她是不是也跟你说过,她没有爸爸,没有你这样三心二意的爸爸!”
陈德明顿时如五雷轰顶,仿佛当头挨了一棒,左上方胸口处,一阵阵地胸闷气短阄。
他用手压了压,镇静地说:“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不是没有轻重的孩子!”
董鹤芬冷笑:“我的女儿当然是妥帖懂事的孩子,比你那个姓陆的女儿强了不知几百倍!”她咬牙切齿,几乎银牙咬碎,“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将安安交到你手上抚养。她越来越大了,我以为她能理解维持不幸的婚姻有多难……可是现在,她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认了!”说到后面,董鹤芬有几分哽咽。
陈德明半天无语,胸口几乎跳成一个,他用力一撑桌子,平息着心跳……张秘书走近前,低声问:“您没事吧?”
他摆摆手,对着话筒,他沉稳地说:“鹤芬,作为父母纵有我们的万般不是,可是孩子总归是孩子,然然无心之举酿成错误,大人们难辞其咎。再说当年那件事……”他顿了顿,“我是和你商量过的,你也同意我的处理结果。”
董鹤芬没有说话,陈德明依然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躁,他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而,董鹤芬一句话都没说,咔嚓挂了电话哦。
……现在,陈德明又要面对女儿安安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奈和心绪不宁,比处理日常工作要棘手许多:安安的性情太象鹤芬了,同样是倔到骨子里,同时又骄傲得可以。
每次和女儿通话,她极少发言,甚至她吝啬叫他一声爸爸。
他努力平和着说话的语气,闲话家常似的说:“安安,过来陪爸爸吃顿午饭吧?”
之后,又是难堪的沉默。
陈安的手指几乎捏碎手中两英寸的物体,原本粉红的唇瓣咬得青青紫紫的。
昨晚在粥店里,那一家三口的笑声又响在耳畔,完满的、幸福的一家三口,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啊!而她从来只是局外人!
她的父亲,到底有多少个家?
之前,他和妈妈的家,奶奶的家,现在他的家。
只是,哪一个家也不属于她。
见女儿半天不回话,陈德明颇为放松地说:“爸爸知道你工作忙,如果约了人,没空陪爸爸吃顿饭,那就改天吧,好吗?我们父女俩好长时间没聊聊天了,爸爸想知道你工作忙不忙,累不累,有时间跟爸爸谈谈,好不好?”
陈安闭上了眼,张了张嘴:“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快不快乐?这些年,您一直没问过,是因为心虚不敢问吗?您明知道我不快乐的,爸爸,我不快乐!”
可是喉咙口象堵了一团棉花,她一个字都发不出,只是做了做唇形。
陈德明有些气闷,安安给他出了一道最难解的题目,他说轻了不是,说重了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于安安,他不是不内疚,不是不心疼,他太少关心这个女儿,他欠这个女儿太多。
如果安安也象然然那样乖巧、开朗就好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至于这么两难全。
他轻轻叹了口气,明知道症结所在,解铃还须系铃,可是那样的难堪,是他们讳莫如深,永远不敢提到的。
“安安啊,爸爸希望你能理解爸爸的心情,以后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会体谅父母的心情了……”
她咬了咬唇,下了决心似的,轻轻说道:“您在哪,我过去找您!”
陈德明一时怔住了,那轻柔的声音,优美得有如天籁,他恍惚以为是年轻时的前妻在跟他说话。
他定了定神,笑了:“明轩苑八号,爸爸点了你最喜欢吃的东坡肘子。”
陈安直接挂断电话,她和那个家,还是牵不清,扯不断。
尽管不想去,她还是去了,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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