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正值北斗星移,鬼门大开之时,也是一月之中阴气最盛之时,结合他这极阴体质,难免这些蛊虫会兴奋地躁动难安。
只是这可苦了白束那颗肉长的人心,一块朽木尚且受不住这般折腾,白束更是疼的死去活来。清晨尚可辗转反侧,时至正午竟疼的一动不敢动,唇色惨白,全身冷汗,足足浸透了三层被褥。
宁琅就那么立于床侧静静看着他,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只是这钻心之痛他受的也并不比白束少。
“师父……师父……”白束一双手突然伸出拉住宁琅白袖一角:“师父你给我个痛快吧……实在不行把我打昏过去……我是真真受不住了……”
宁琅任由他抓着,眼看着手心冷汗在他衣袖上留了一圈水渍,却也只能沉声道:“行至子夜,阴气最盛之时,我为你饲蛊。”
子夜……白束绝望地闭上双眼……那他岂不是还要疼六个时辰。
直至最后,白束是疼的当真没了知觉,在昏睡和痛醒之间来来回回折腾,好似把这半生的耐力都用在了这一夜,到子时宁琅给他银针饲蛊之时,整个人意识已至迷离状态,本觉得此生再无其他痛楚经受不住之时,蛊虫自心口一跃而出,顺着血路向那银针之处游去。
顷刻像是皮肉自内而外裂开,一条丑陋似蚯蚓般的红痕自心口蜿蜒而出。当真是一江春水一江涛,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世间折磨人的法子千千万,到最后痛至极处只怕都一般无二,只恨不得早早了却此生。
还没待他咬上舌苔,便觉一物从齿间送了进来,温软细滑,自带一股冷香,
“你若疼不住了,你便咬着。”
白束抬眼望去,竟是师父的半截腕子。
白束苦笑一声,只用舌尖将那腕子缓缓推出。
他舍得对自己千刀万剐,却终是不舍得动师父一丝一毫。
后半夜蛊虫终于平静下来之后,白束几乎是立马就昏睡了过去,既是痛极,又是累极。
第二日起到晌午,桌上留着饭,师父却不见了踪迹。
白束并未急着进食,先是取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去了屋后泉眼里泡了个澡。
脱了衣服才注意到身上几道红痕始自胸口,遍及全身,触目惊心,当真与小狗当日给他看的一样。
春日午后阳光烂漫,白束泡了大半个时辰又渐有昏昏欲睡之感,忽闻一缕琴音自茅屋传出,泠泠音色竟似当日师父亲手毁了的古琴。
白束急忙披衣而起,行至屋内,果见师父又端坐案前,正在上弦调音。
“师父,”白束眼中欣喜。
“过来,”宁琅冲他招招手,白束过去与师父跪坐一侧,只见琴身是一成色甚好的焦尾桐木,只是琴弦皆被取下,换上了当初古琴的弦。
“这琴身,怎么也得价值千两,师父是从哪里得来的?”
“换的。”宁琅言简意赅。
“拿什么换的?”
“栖凤城王员外一家二十五口人的性命。”
白束不禁扶额,果不其然。
“栖凤城据此处好几百里,师父什么时候去的?”
“昨夜你睡下便去了。”宁琅上好最后一根尾弦,信手一拨,果真音色上佳。
宁琅起身站起来,把琴交到白束手上:“来,试试看,虽不如那云杉古木耐久,却也是难的一遇的好琴木。”
白束迫不及待伏手上去,这半月不碰琴,确实手痒的厉害,轻拢慢捻抹复挑,泠泠七弦上,竟是一曲凤求凰。
行至最后余音绕梁,三日不散。
“果真是好琴。”白束收手喟叹。
“给你解闷罢了。”
白束无奈笑了笑:“拿这么好的琴给我这腕力浮虚的人解闷,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你值得最好的。”
念及师父连夜奔波去给他换这琴木,白束没再将那残羹冷炙热一遍,而是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长春卷、八宝鸭、金菇掐菜、春笋炝肉,最后一道荠菜河贝羹。近几日心口疼没下厨,这一顿饭做完竟还累了一身汗出来。
前几日都是宁琅重拾厨艺,做的饭菜仅供果腹,这一对比,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也不禁胃口大开,多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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