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攻子嵘短小得不好意思出镜的分界线———————————
肖然跟着嵘轻车熟路来到陈仓山顶,此时有点后悔,嵘就那么轻飘飘的站在山顶,似乎随时可以踏风而去。而他甚至抓不住嵘的衣摆。就好像很久以前的梦里,嵘的声音无处不在,却不愿意让他看到一片衣角。
嵘身上是他那件未曾经受时光洗礼的玄色长袍,他背对着肖然一个人挡在前面,衣襟在风中飘动,“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的盛气凌人的秦王的时候,他就是站在这里,桀骜的像一只妄想逃出铁笼的雏鹰,那时候,大宗伯说我乃陈宝雌石,得之称霸。”
嵘转过身,身上的纱披高高扬起,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你那时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冷静沉稳,还有一点嘲讽,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当初那身倨傲不可一世的气势,半点也找不到了。”
“你的轻蔑真实地毫不掩饰,那时我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有如此大的力量吗?我也不知道,可我生来就是要被信仰的,可惜的是,你没有。那时候我想,没有信仰的人是做不了帝君的。”
嵘看着青年欲言又止的脸色,深深地看着他道:“你甚至连一个机会都懒得给,直接提剑将我劈得粉碎。”
“……”肖然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我有生之年唯一一次感到愤怒,区区小国之君,妄想挑衅神灵,简直可笑!不过,呵……神灵沾了血,染了人欲,会变成什么?”嵘嘴角带笑,眸色幽深温柔,“我那时,真的想毁了你。”
肖然却如坠冰窟,这样直言不讳、咄咄逼人的公子嵘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可你还是如期祭天,亲手将我这沾了血的不详之躯送上祭坛,公然与天道对抗,我早知道,你躲不过这一劫的。帝王之道,所求无非权御天下,亦或是国泰民安,可我看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了。或者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改了主意,打算送你一程。”
“你不问缘由不管后果地宠信公子嵘,可我已经由本该高高在上的神灵,变成了祸国殃民的灾难。信仰,国运,命数,甚至尊严,我都不需要了,你又悉数奉上。”
“就为了把我这个祸害留在身边。”
嵘的眼睛里除了怜悯,还有悲哀与释然。肖然直直地望着他,目光炽热。
那人却垂下眸子,声音低沉而温柔,“我终于明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秦王,求的不是称霸天下,也不是国泰民安,所以即便基业尽毁、民心向背也不在乎,你想要的其实简单的很,孤身十六年,至此求一伴。”
原来,不是不在乎,不是不需要,只是孤独的久了,便忘了陪伴的滋味,所以,也忘了身处孤独。
肖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湿冷,竟是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所以你为了报复,将我骗入温柔乡,然后一朝打碎美梦,让我暴露在破败的江山面前,亲眼看着自己如何失去一切——高兴了?”
公子嵘一副温润君子神态,轻声道:“也许吧。”
他静静地坐下,那绣着金线的纱披随意散落在地上,肖然看得清,上面绣了一首诗,是秦王赢佋的字迹,十分清秀的篆体——
吾水既静,吾道且平,吾行既止,嘉树则里,天子永宁。
日隹丙申,翌翌薪薪。
吾其旁道,吾马既阵。
弊夏康康,驾奕逾黄。
左骖騚騚,右骖騃騃。
牝戟以奕,毋不执德。
旛翰霾霾,交游施施。
公谓大来,金及如兹邑,害不余友。
《吾水诗》。
怎么会不记得呢,他亲手刻上去的啊。
嵘似乎有些失落的盘腿坐在他面前,脸上第一次卸下了那层悲悯的微笑,不沾世俗,可望而不可即。
“你看,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学不会什么是信仰。”
肖然想气愤地瞪他,纠结半晌还是舍不得。
这个人,永远喜欢把自己摘出去看别人的行为,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迷人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给别人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这个人还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地替他做决定,上一次离开是,这一次又想故技重施。
可他不愿意再次上当了。一个千年轮回,一个千年等待,都太过痛苦了。
这个人是他的神灵。
肖然突然从身后抱住他,以一个跪伏在他身上的姿势,将眼泪蹭到他颈后,“谁说我学不会,你就是我的信仰。”
石灵僵住。
肖然继续蹭他,“怎么不继续说,编不下去了?”
“你……”
肖然没打算让他开口,截道:“嗯你没骗我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他把脸贴在那人背后,抽着鼻子闷闷道:“可我不信,那些感情也是假的。”
这次轮到石灵哑口无言。
于是肖然放开他,一脸兴师问罪:“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为什么骗我?”
然后他呆住。
嵘笑了。
阳光下,嵘的身影似乎渐渐透明,时隔千年,他的神灵再一次看着他温柔地笑,肖然就明白了,他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你又要走了?又是因为我,对不对?”
嵘深深看着他,像是要把人深深印在脑海里,温柔悲悯的眼睛里流出几分不舍,“两次逆转已经耗尽我的气运,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
阅读吾水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