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地方，贴歪了。”

玄戈一记裂空跳回石台，心有余悸，听到耳边北洛说，“你，哎……你别自己动，跟我走。我大概知道了这是哪个版本了。”

北洛拿着剑鞘，在四下空气里戳来戳去，远远看过去像是个发癔症的神经病，然后伸脚踩住，艰难地有一脚没一脚，一会儿在空气里一会儿在天上，踩着斜支棱出来的蘑菇和钟乳石，找到一直向下的路。

“什么版本？”玄戈问。

“我现在能完全确定，巫炤肯定是醒了。”北洛在前面跳着，头也不回地跟背后的玄戈，“我们现在应该在他的梦域里，门估计就开在我们下来的地方——我还不敢确定，一路走过来发现越来越眼熟，根本就是我当时给《梦付》做的无名之地的模型。按照这个地图，一路到最下面就是游戏里‘巫炤’的棺材，估计到那里就能看到他了吧。”

“他把游戏搬进梦域里？”玄戈五百年来耳濡目染倒也成了半个现代人，对“游戏”这种存在也不再新奇，只是有些意外，“不太可能吧。我听你讲过原理，这二者不可能相通。”

“是啊，他就是搞我嘛。”北洛被空气墙逼得百爪挠心，哼道，“四千年人神境的精神力，看什么都过目不忘，他这是凭记忆硬生生还原的——狗逼巫炤，还原的还是bug最多的0.1测试版……我靠！”

空气中突兀出现一块石头，北洛猝不及防一头撞上去，当头一砖，顿时被拍的头晕眼花。

凭空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我听得见。”

——那熟悉的欠和恶毒，北洛顿时认出，绝对是巫炤没跑。

“听得见你还不赶快放我们进去？”北洛捂着眼眶，怒道，“搞我好玩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哥，对搞你没有兴趣。”

巫炤声音冷淡，在幽寂地下空空回响，“你是傻逼吗？不会自己跳下来？”

“你有这么好心吗？我跳下去你不会接我的！”北洛道，“咱们什么关系？原画和建模不共戴天，我早就看透了！”

巫炤的声音啧了一声，像是耐心用尽。随即空气中再度出现一块石头，不由分说把暴怒的北洛直接锤了下去。

玄戈：“……”

玄戈无奈看了那块巨石一眼，心里平白生出一种大家长一样的心力交瘁，摇摇头，跟着跳了下去。

巫炤的梦域极度逼真，坠落时耳边呼啸尖利的风不止，如跃入真正的深渊一样越落越快——玄戈在下坠时扑面而来的风中不免眯起眼，一线微光却从他脚下升起，光线越来越亮，化作无数飞散光芒，海水的潮腥气倒卷飞起，电光忽然乍闪，将整片天地映得一白！

海浪翻腾，天幕摇动，他穿过群星浩瀚的夜空，落下云层，放眼望去是一片怒雨狂风中无垠无边的漆黑大海，巨大的十二道水龙卷从海接天，瓢泼大雨轰然落下，三千里长的巨鲲长须飞舞，发出悠长鸣叫，展开巨大鳍翅，于闪电中破开海面，直冲天际！

鲲鹏广翼如垂天之云，长鸣久久不止。亘古洪荒粗犷而雄浑的原始之美扑面而来，一时震撼难以形容——玄戈却敏锐看到鲲鹏身上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便跃入水中，看不分明，但似乎破水而入的是鱼尾。

梦域主人自己的投影是鲛人？玄戈心中暗忖。

“这里是巫之国真正的存在之处在我梦域中的投影。”

一个声音却是从他背后传来。

玄戈回头，看到无声出现在他身后的巫炤。他在当初嫘祖的通讯中短暂见过巫炤的模样，现在对方并不像当时那样穿着一身风衣搭配围巾的样子，而是穿着鬼师的祭袍，披风在迅疾的海风中卷舞，猎猎作响。

“从古至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巫之国就是传说中的巫咸国，在登葆山顶的天空中。但事实上，巫之国却在归墟五山的岱峤之上。”巫炤面向眼前电闪雷鸣的漆黑大海，语气平缓，道，“昔年龙伯国人钓走举岛的六只巨鳌，岱舆、员峤自此漂流到极北的寒渊北冥，仙人流徙众多，只有巫臷民留了下来，在暗无天日的寒冷深渊中存活，繁衍，最终死去。”

“你好。”巫炤收回视线，微微转过身来，对玄戈点了下头，礼貌道，“我是巫炤。”

“玄戈。”玄戈也对他一点头。随即出声问道，“我弟弟……”

巫炤略微抬了下头。上空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大叫，转眼北洛从天上掉了下来，被玄戈眼疾手快地一拉，险险立稳在他们踏足的礁石上。

“我在天上掉了半个小时！谁刚才说跳下来的？！”北洛满头毛被吹得乱七八糟，心有余悸，一抬眼看见巫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拿石头砸我，你很嚣张啊巫炤！”

“我乐意。”巫炤皮笑肉不笑，“不过瘾的话，要不再让你掉半个小时？”

“……”北洛被他一噎，想起人在屋檐下，只好翻个白眼忍了。

“我看之前的路，还以为掉下来的地方是无名之地，再不济也是巫之堂。怎么是这里？”北洛四下打量了一眼，认出地方，“这不是罪渊外面的那片海吗？梦域都是跟着域主潜意识走的，你喜欢这？看不出来。”

“不是我喜欢，是它喜欢。”

巫炤沉默了一下，伸手轻轻一按。梦域形随意动，礁石缓缓下落，很快降低到与海平面几乎持平的地方，怒吼的海浪一波波卷上来，溅湿三人的鞋尖和衣摆。

漆黑海水深处，似乎有鳞动的微光迅速游过。北洛讶异之下微微睁眼，模糊看到那个一闪而过的轮廓。

“鲛人？”北洛疑惑道。

“缙，”巫炤屈膝半跪下身，对海面伸出一只手，低声道，“过来。”

——海水无声分开，片刻后一个人影从水下浮出，一把握住了巫炤探出的手掌。

那是一条极其漂亮的雄性人鱼。银亮的鱼尾有接近两米长，鳞片在微光中闪动光泽，顺着腰臀的曲线向上收紧，身上一丝不挂，赤裸上身现出完美的男性胸腹肌肉线条，白发湿漉漉披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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