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清摸了摸少年脑袋,那红衣少年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欢喜地像个孩子似的,我想着,随即想到自己也是个孩子,我们三人在人对面坐下,期间那红衣少年的眼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脸上带着婴儿肥,说话间牵扯着唇边深深的酒窝,眼睛还是孩子的眼,有几分肆意妄为意气风发的意味在。
他给旁边的人倒了酒,又给我们三人倒了,白江清道了声是,那人便喝了口酒,道:“你知晓的,我早已退出江湖许多年。”
“可此事江湖山没几个人能做个见证的,我一白家的名义保证此事绝不会殃及你们二人。”白江清道,说得万分真诚,又补充了一句:“千机阁千阳千晓声,两易庄胡安,花繁宫新任庄主雪霁,南山少庄主南风,罗刹教华邵华金逸,阳春白雪洛殇,鸠杀风华,天一第一商人玉石,妖女海棠欧阳寻,我还要再寻一人,只能寻您了,山家山庄那两个还是孩子,不好插手。”
啧,这几人要么是在江湖上扬名已久的要么就是家底深厚的,我本不知道白江清打的是什算盘,接着又听人道:“劳烦你们几位做个公证,让我和七王爷了断旧时恩怨,再不了断我就快死了,这是我最后拜托您的事情了,您总不想我死不瞑目吧。”
那人喝下一口酒,拍拍旁边红衣少年的肩膀,揉了揉人脑袋,语气里裹挟着几分宠溺道:“小风,你也一道去吧,也该让你长长见识了。”
于是,花满楼罗七同弟子一道加入。
后来我才明白,江湖上这几大势力凑到一起果真没什么好结果,白江清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十人受白江清和七王爷所托,只为了断恩怨,在两易庄的院子里比武,无常的苏酒同我师兄海棠一道,枫旧对白家回天堂的白踏歌白问水,我同白江清跟七王爷和临沂对打,我问白江清是怎么回事,他说只是为了了断旧时恩怨,又神秘莫测一笑道:“反正到了最后也没什么用。”
于是那天我师兄和白踏歌白问水直接在前面跟人打,这里留下作为公证认的两易庄少庄主胡安和花满楼罗七以及那个被他叫做小风的少年,还有阳春白雪洛殇和鸠杀风华,这四方的势力是绝对中立的,胡安忠诚于交易和钱,花满楼罗七退隐多年柴米油盐不进,我师兄说他欠着人情,这才不得不出面,阳春白雪洛殇孤傲清冷,一掷千金也难博得一笑,幂篱遮面,手里抱着残梅落雪画的琵琶,鸠杀风华同两易庄的胡安时一类人,无需担忧。
我直至那一天到达院子才见了白踏歌白问水,还未来得及问他们两人花繁怎么样,那两人便走了,白问水冲我笑笑,道:“小鬼,活下来啊。”
我同白江清一道走向后院,七王爷正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抱着一个黑发蔚蓝色眼的瘦削青年,手指无意识地在人脖颈处摩挲,那眉眼果真和白江清像了三分,那四人在不远处看着,七王爷松了手,懒懒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起身的瞬间收了一身纨绔子弟的气息,眉眼间显现出铮铮杀气。
“去吧,临沂。”他道,那少年直接蹿出来,金钱镖匕首等暗器甩出,直接扑向白江清,我抽出浮生,一剑砍过去,逼人后退,运了天残九法,顺势挡了七王爷手里的软剑,那剑像是条蛇一样,险些缠上我脖颈,我和七王爷的功法的确是相克的,只是我是被碾压的那个,这不怪我,七王爷名满江湖是我还是个小鬼而已,我比他晚出生好多年。
七王爷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像是被他玩弄的猎物,白江清同临沂打得正酣畅淋漓,临沂一个劲儿缠着他,不肯轻易放过,咬死白江清不肯松口,我对着七王爷压着心头的怯懦,逼着自己挥剑斩断一切恩怨,险些没撑住时是白江清慢悠悠地喊:“七王爷——”
七王爷没停手一剑刺向我脖颈,扭头慢悠悠道:“哦?喊我做什么?”我试图往一边偏头就被,他跟后脑勺长眼睛一样手里的软剑移了移,划破我脖颈一点皮,白江清正口这里临沂的脖颈,短剑白水搭在人脖颈上,临沂大抵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白江清还是一身温文尔雅的气息,带着江南独有的温润水乡的味道,一身青衣干干净净一滴血也不见,他道:“你要不要这孩子的性命?我同他无冤无仇,可以放过。”
七王爷点点头,道:“放了他,我也放了。”
于是这两个一身怨仇的人都松了手,白江清把人推向那四人,胡安拉了椅子,把临沂按在椅子上,拿天蚕冰丝的绳子捆了,那四人还检查了穴道,风华还补了一下。
于是我同白江清两人对打,陷入僵局,我几次陷入险境后,终于快被七王爷杀掉了。
再然后,花繁宫上任宫主花繁猛然出现,接着就是天底下尊贵的皇帝,还有枯朽了的老头子白晚渔,我师兄提囹圄而来,他赢了。
第74章了结?了结不了的
74.
琴箫合奏声响,高山流水相映衬着,巍峨险峻的曲配着爽朗轻快的调,自远处远远传来,白江清勾了唇笑起来,笑意清浅,七王爷支着脑袋,掀了掀眼皮子,下巴冲自家皇兄那个位置抬抬,姿态散漫道:“白澈之,你这是何必呢?”他问,神色淡淡,径自拎了旁边的酒瓶,扭头问旁观的四人:“洛殇,这是你给我留下的酒吧。”
“是,你最爱的北疆的烧刀子。”玉石碎裂一样的声,柔软婉转如鸟鸣。
白江清笑了笑,好像皇帝出现在这里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笑了笑:“七王爷尊贵如此,怎敢刀剑以对?”这句废话的意思也就是,我们跟你动了手,万一不小心把你杀死了,皇帝那边怎么说?刀剑伤痕是瞒不过皇帝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殃及了整个江湖,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我猜测着,以为自己是对的,白江清不是那类肆无忌惮的人,他做什么事都有个度,不会越界。
白江清的下一句话让我明白,这只是一部分,他想要的理清恩怨,是彻底理清,一笔抹消所有前尘往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七王爷,万一王爷死了,江湖可真的会出大事的,不信,你大可问问你那皇兄。”白江清自顾自笑,朝那尊贵的人间帝王望了几眼,皇帝看白江清一眼,径自发问:“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早些讲清楚吧,小七,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他直直看向七王爷,眯着的眼陡然深沉,那双帝王的眼是怎么也看不透的。
“我也不曾问过皇兄这些年都干过什么,皇兄,这是我最爱的烧刀子,劳烦皇兄屈尊降贵,陪璟烨喝这最后一碗酒。”七王爷喝下一口酒,走过去,对着帝王深沉的眼无辜一笑,晃了晃他喝剩下的半碗酒,朱红的碗,宫墙的颜色似的,被那修长的手指端着,碗不大,碗边一圈金文闪烁着,他晃了晃手,酒水荡漾,辛辣的酒味儿也荡开,七王爷的还是天真诚恳的一张脸,连带着唇边的笑意都爽朗了几分,又被那点泪痣压出一身悲哀来。
“皇兄,我喝过的,没有毒。”他笑,声里带着恶意,皇帝像是被戳痛似的皱了皱眉,他问:“小七,最后一碗酒是什么意思?”
“你喝下去我就告诉你。”七王爷缓缓柔声道,像是在哄骗孩子。
皇帝抬了抬腕子,一口干了下去,中途手腕抖了抖又扣紧了朱红的碗,喝完后弯腰咳了起来,大概是被呛到了,琥珀色的眼含泪闪着盈盈的光,红了大半张脸,七王爷上前一手接过碗,一手捞上去,顺势拍了拍人的背,强硬地把人扣在自己怀里,帝王嘶哑着嗓微微惊讶地喊了声:“小七……”
他的话再也没说完,被人扣着后颈直接弄昏过去,七王爷捞起人的脸,忽而一笑,他那带着苦涩意味的笑也就只有皇帝身后的老人瞧得清清楚楚,再接着他低了低头,吻掉人眼边的泪,又捞了人下巴,蜻蜓点水般吻上把略显苍白的唇,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蹭上去,小孩子讨巧似的,在场几人眼力耳力无一不好,不该瞧见的瞧见了,不该听到的也听到了。
最后一句喃喃低语更像是自言自语:“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也就这一次而已。”声音那么低,闷闷地碎裂掉,像是被锦缎包裹着的上好瓷器,无声息地,不为人知地裂了。
“劳烦你把他带走,白晚渔白前辈,对了,记得转告他,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七王爷摇摇头,深深看了怀里的人一眼,把人递给那枯朽的老头子,又道:“劳烦你照顾好他,不然他可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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