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勇立即闭了嘴。
宋牧之再看李昭凌,李昭凌冰凌着脸说:“穆义该死!”
宋牧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问:“你知不知道两军接连兵战数年,这五万余人绝不可能只是赵国人。”
“我知道!”
宋牧之走近一步,再问:“乱世浮萍,你知不知道其他几国早就对北魏虎视眈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可战……不可屠!”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沉重异常,带着微微的颤音。
“我……”话到尾处,李昭凌茫然禁了声。
宋牧之闭上眼睛说:“你知不知道,战祸连年,尸横遍野,死声哀嚎,经此一役后,我们所遇敌军谁还肯降?”
李昭凌另一只腿一齐跪下,双膝着地低下了头。
宋牧之睁开眼,走近李昭凌,把手放在他的肩膀,缓缓道:“嗜杀成性,枉顾人伦,从头到尾,你能想到的只有一己杀欲,宋家军没你这样的将领!”
李昭凌抬头,一脸失措:“将军……”
宋牧之慢慢把手放下,握紧了拳头背过身,不再看面前跪着的人,沉声道:“王参军,依军法,战场杀降,累及将士,按律如何?”
王信浑身一抖,匆忙躬身下跪,双手抱拳道:“按律……当斩……可是……”
宋牧之垂了眼色,双唇颤栗,喃喃道:“既然军令如此,那就……斩吧……”
李昭凌抬起头来,瞪大双眼满含惊恐与慌乱,一动不动望着宋牧之。
众人稍稍愣神,然后齐齐下跪,抱拳施礼道:“请将军三思!”
宋牧之转过身,伸手拿了令牌,扔在李昭凌的面前,大喝一声:“斩立决!”
夏侯勇跪着向前挪了两步,说:“将军!不能斩,大军刚刚才打了胜仗,战后杀将,所有人都不服!”
赵幽看了李昭凌一眼,示意他服软求饶,结果这人愣在原地就是不动,遂匆忙向前,说:“李将军缕立战功,虽战场杀降,可也是为了安定局面,不想将士们白白送命!”
苏凝紫上前推了一把李昭凌,低声道:“你还不肯低头?”
李昭凌前倾了下身体,又重新跪直,红了眼睛双手抱拳,说:“是!我不该不顾及大局,可是,我并不后悔!”
宋牧之看着李昭凌,点了点头,咬咬牙说:“好,斩……斩!”他看一眼旁人,气急败坏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斩——”
“啊???是……是……”身旁两个将士,一左一右要拖起李昭凌。
夏侯勇喝道:“将军,不能斩!”
众将士一起磕头求情:
“将军,真的不能斩啊!”
“将军……您再三思……”
宋牧之抬起了右手,将士得令停下动作,他问李昭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昭凌忽而轻笑出声,眼带深意望着宋牧之似有诉不完的话,良久,只道出一句,“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宋牧之摆了摆手,背过身,不肯再看李昭凌,道一句:“带下去吧。”
夏侯勇再要劝:“将……”赵幽拽着夏侯勇郑重地摇摇头。
李昭凌被拖过长长的甬道,一直走到阵前的监斩台。他双手反绑扣在地上,身前是一个拿着大刀的红衣刽子手,定眼一瞧来人甚至不敢相信,惊慌失措地看看周围。
马蹄声奔驰而过,一众将士匆匆下马,冲到主营前跪下来,齐声道:“求大将军开恩,饶了李将军!”
赵幽冲段复遵使个眼色,段复遵偷偷退下,到门口张望一番,回了主帐道:“将军,前锋营的将士们都闻讯而来为李将军求情!他们是李昭凌的兵,是在义城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张珣上前,道:“同袍之泽,兄弟之情,还求将军法外开恩。”
夏侯勇再次叩头:“将军,在所有人的眼里,李昭凌是个好将士,屋外的那些人,有些从第一次上了战场就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有些受过他救命之恩是生死至交。我们所有的人背井离乡远离亲人走到这里,不是为了战,而是为了和,为了国家安宁,将军,请您饶他一名!”
大营内所有人,再次下跪叩首,道:“请将军三思!”
帐外三军,抱拳作揖,齐声大喝:“请将军三思!”
李昭凌慢慢从地上直起身体,呆呆望着面前所有为他求情的人,阵阵喊声如雷贯耳,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让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寒风肃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
营内,宋牧之抬脚向前,将夏侯勇从地上扶起来,继而缓步再扶起张珣、段复遵,他冲大家微微欠身,施礼道:“宋家军于北魏边境征战十余年,靠得不是我宋牧之,也不是这个营帐内任意一位将军,靠得是治军的严谨与骄傲,靠得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手足之情,是忠肝义胆保家卫国之心,今日既然众将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责令下去,军仗一百。”
夏侯勇抱拳,晃神道:“一百军仗……会不会罚得太重了?”
苏凝紫面色紧张,说:“将军,一百军仗,会要了他命的。”
众人又道:“是啊!您……”
宋牧之重重地叹口气,摆摆手,冷声道:“切莫求情,否则……也就不必打了……”众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即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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