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行宫冬暖夏凉,风景远比皇宫开阔壮丽,再加上先皇晚年不计成本的大肆整修,愈发富丽堂皇,好似贝阙珠宫。
明璜和张青阳在这里一待就是一个冬春,眼看着快要到初夏了,阳光渐烈,琉璃院外满山岗的绿倒映在院内光洁的木地板上,融化成一滩春水,莺儿滴溜,扑棱飞过划过一抹惊鸿艳影。
明璜赤着脚轻而敏捷地跑过来,喜滋滋的:“青阳,我做了桂花牛奶冻,你来尝尝!”
张青阳挖了一勺,牛奶冻在勺子里软软弹弹地晃来晃去,入口鲜甜冰凉,满口桂花香气,明璜还在上面堆了些冰沙。
“好吃。”张青阳点头,又挖了一勺。
明璜坐下,把他膝上那本书掣过来看了一眼:“《补天录》,是天羽小生的新书?你不等他多肥了再看吗?”
“结局都是一样的。”等了也没意思。
明璜笑道:“也是。来,再吃一口。”
张青阳乖乖吃下,忽然道:“我听钟云说,最近朝廷上下对你很不满。”
明璜再挖一勺,强硬地堵住了他的嘴:“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奏折我又不是不看,政务也不是没有处理,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
张青阳按下他的手腕,凝视着他:“可是你都五个月没上朝了。”
明璜一瘪嘴,把碗放到一边去:“就不去,怎么的!”
张青阳好声好气地劝:“总不能晾着他们不管吧。”
明璜一脸不乐意,朝廷上的流言飞起,他何尝不知道,本来颇受诟病,再去上朝岂不是主动去找骂么。
张青阳说不动他,也不说了。但流言蜚语的影响并非是一味忽视就能解决的,接连几位老臣不顾颜面在丹阳行宫外下跪呼天抢地,明璜不得不回宫,宣布上朝。
果不其然,朝会伊始,便有好几位大臣出来,痛心疾首地斥责他沉迷玩乐,荒废朝政,败坏祖训,听得他耳朵痒痒。
他假装认真聆听,心思早神游天外。直到一位御史站出来大义凛然地道:“微臣听闻陛下与未悔峰天骄张青阳厮混,举止亲密逾界,此举有失国体,望陛下早日迷途知返,改邪归正。”
明璜咯噔一下,从容道:“你说朕与张青阳厮混,可张青阳明明在宗内闭关,何来厮混。李御史,你从何听来这般风言风语?”
李御史面不改色:“丹阳宫人口口相传,满城风雨,陛下真当朝廷百官耳聋眼瞎,什么也不曾听说过么?”说到后半句,语气已经非常不好,近乎挑衅。明璜也不生气,往龙椅上一靠,笑吟吟道:“朕就是与张青阳厮混了,怎么了?”
百官大哗,说什么的都有,“断袖之癖,有伤阴阳天伦,陛下怎可堕落至此。”,“这传出去岂不丢我大国脸面,叫天下人笑话。”,“陛下应当泽被六宫,雨露均沾,怎么能宠幸一男子。”,“还是未悔峰天骄!也不知春观澜是什么想法!”,众语纷纷,一时间金銮殿上嘈杂无比,片刻渐渐统一了意见,李御史上前一步,昂首高声道:“请陛下早早断除恶习,重回六宫,切不可耽溺于不伦之恋,叫天下人耻笑!”
明璜一手撑着下巴,慢悠悠道:“李御史,你多虑矣,天下百姓只关心自己吃饱饭,穿好衣,朕喜欢谁,其实与他们并不相干。如今社稷平安,百姓富足,朕喜欢张青阳无伤大雅。”
“可后宫佳丽,独守空闺,陛下可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一老臣站出来,言辞激愤,明璜记得他,他亲侄女就入了宫,明璜看在他年纪和官位的份上,给了他侄女不低的位份。他跳出来申诉,倒也不意外。
明璜道:“朕一开始并未想过选秀纳妃,还不是你们成天苦口婆心劝谏,朕迫不得已才办了这等糟心事,如今反来怪朕的不是?”
众臣一时哑口无言,明璜趁机宣布退朝,喘了口气。
其实早传开了,只不过真真假假,没个定论,早朝一下,那确实的消息飞得比风还快,没一天功夫,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跟皇上整月窝在丹阳行宫里腻腻歪歪的究竟是谁了,好不激动。茶馆说书的,酒楼大爷们,戏班子唱戏的,街头巷尾闲来无事的大妈,口口相传,添油加醋,演变出各种令听众听得津津有味的版本。
对此,张青阳有点烦心。
他很不安。
算算时间……也快要到了吧。
春观澜一封剑书飞来,只写了两个字“速回”,字迹很工整,不慌不躁,张青阳看着不由得忐忑不安。
他不得不辞别了明璜,要回去了。
在熙熙攘攘的大道上茫然走着。
富家少爷肥马轻裘,如风驰过,粗布衫的先生在街上摆摊卖字,代写书信,小贩扛着一大帚鲜艳的糖葫芦慢慢擦肩而过,他脸色灰黄,已是得了不治的肺痨,街角的乞丐抱着双膝打盹。
是谓众生相。
天地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想,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努力去改变,反而得不偿失。不论好或不好,那道门槛他必须过去。
胡思乱想间,他迎面撞上一个戴着木头面具的灰袍先生,灰袍先生哎哟一声,仰面倒了个结结实实:“唉呀,是谁撞倒了我!颠得我一把老骨头好痛!”
张青阳弯腰欲扶,被灰袍先生一把打开:“假惺惺!你年轻力壮的,怎么不长眼撞上我一个老瞎子,你就是故意的!哎呦~”
张青阳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跟春观澜云游的时候,他一不留神就被老人撞上了,春观澜总会微笑着抬起脚,把对方从街这头踹到街那头去,并且鼓励他一起踹。
他可没法像春观澜那样可以踹人十丈远而不伤对方分毫,还能保证对方不被吓死,于是拿出银袋子摇了两下:“你是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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