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庚微笑,这等于承认了双方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彼此,不打自招。同时他又十分欣慰地发现,虽然时隔多年,故人出落的更加锐利张扬,那份默契也依然还存在着。和徐行说话就是省力气,凡事只要起个开头就够了。他已经多久没这样和知音说过话了?赵庚看着他昔日的伶官,内心突然涌出一股磅礴的自豪感。
“这病不好,死的时候不好看。”赵庚坐起来,五指一捞,徐行那把乌油油的青丝尽数滑进手里。“行之,好久不见。”
你千万不要看,他在心里叹息一声。
徐行终于蹭过来面对他,葱管一样的手指搁在赵庚腿上,骨节处泛着淡淡粉红。
“郁娘长大了。”他说。
“女孩子家成天舞刀弄剑的,没半点公主样子。也亏得郭枫那小子敢要。”
“还不是被你惯得。”
“谁叫你当初抛夫弃子不辞而别,连个招呼也不打。”赵庚想起来就生气。
那时候他还年轻气盛,不顾纲常礼法把徐行带进宫,每日厮混在一起,搞得满朝文武心惊胆战怨声载道,生怕出了第二个唐庄宗。
堂上台谏官们以死谏诤闹得不可开交,等赵庚好容易稳定下局势罢了早朝,寝宫里早已人去殿空。那纸封拜官职的诏书躺在最醒目的地方,上面孤零零压着他们定情的玉带钩。徐行干脆又悄无声息地和他断了关系,一去就消失了十二年。
如今久别重逢,他以情人细致又独到的眼光来看,徐行瘦了很多,嗓子却一如既往的好。几个时辰前听到的那句唱词,水准不减当年。赵庚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这些年你杳无音讯,过得还好罢?”
徐行闻言十分惊异地看着他,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这是什么疯话,我又不曾刻意藏过,你堂堂赵官家如果想查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吗?”他把上身倾过去,几乎要贴上赵庚的身体,“你可别是摔傻了吧。”
赵庚心里难受极了!
他伸手把徐行环住了。
徐行剑拔弩张的心里突然就软化下来,他纤长的手指勾住赵庚的腰带,抚摸着带钩上陌生又繁复的纹样。
金属的冰冷感渗入指尖,不是玉质。
赵庚凑在他耳边,十分恶意地压低了语气。“行之,我们很久没做过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了。”
徐行语意不详地嗯了一声,把下颌搁在赵庚肩上,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皇兄昨天晚上带了个姓徐的伶人回宫里?”
赵郁手里的眉黛差点折断,“他吃错药了吧?”
郭枫在她背后俯下身来,从镜中和赵郁对视。“圣心难测。”
赵郁微微扬起下颏换了个视线角度,抬手微微比划着描过的眉形是否对称,倏忽想起什么,“那个人…有多大年纪?”
“当时光线暗,看不太出来,也许有廿七八岁了吧。”
太年轻了,对不上。赵郁在心里惋惜。
郭枫轻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指尖摩挲着她左蛾细长的眉梢,“这边有些淡了,我的将军夫人。”
第3章叁
赵郁的另一个哥哥有一双纤巧灵活的手,十指细长,会绾许多繁复又独特的发型。赵郁每天早上起床后坐在镜前,任那人用一把象牙梳子耐心地把头发一缕一缕地理顺,翻着新绾出花样,最后再簪上几朵浅色的珠花。
那人有一方不离身的丝帕,素白底上银线绣了一枝横斜的白梅花,角上绣着一个篆书的小字。他离开的时候不知是有意无意把它一同留在了宫里,赵庚便将它藏进了床头的暗格,每隔一段定时取出来洗晒一番,连带着对物怀人。赵郁不认得小篆,成年后偷偷临摹下来拿给翰林院的一个学士看了,是“天行健”的“行”字。
徐行好容易爬起来的时候,赵庚早朝尚未回。
昨夜两人对弈了整个晚上,直到拂晓时他才实在撑不住睡倒在棋盘上,黑白子被衣袖哗啦啦拂了满地。此刻几个宫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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