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察觉同僚们带了复杂的神色远离我,我见着大内总管王公公每次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偶尔莫名的应了诏,在上书房长久垂首而立,接受圣上满是玩味刺探的目光,和那间或一点讥诮的笑意。
我是个闲臣,平白受了国家的俸禄。我想大家是嫌了我趋炎附势且无功无用罢。可依然厚了脸皮赖下去,在没有人进言赶了我之前。
因为长渐你在啊,这样平和长久的,就很好了。我们一起,就这么无话不谈了,我曾简单的相信着。
直到那日你而立的生辰,你言是推了圣上邀约的。我满心受宠若惊,与你独坐荷亭,把酒言欢。
你笑说,眼见荷花又开,便是相识要满了一年的,不待我言,自顾自的无言酣饮。
我已经可以不被你偶尔露出的顽皮吓到,然见你这般失了姿容的灌酒还是头一遭。
没有阻拦。
看惯了你浅尝辄止,应酬同僚的仪态方端。这次便痛痛快快的放任了一场罢。人生百载,又哪得几多恣意畅然呢。
原来你的酒量竟也不过寻常,那么快便叫眸子浮出些迷茫来。你抛了杯,在凉亭里旋身肆笑,应和了那一池半开的荷莲,明媚了夜半。
此情此景,某些潜藏了的话不由冲口而出:“当真是风华绝代……”
你转身回来,步步逼近,两斜柔润的目里半醺然半自嘲:“徒然风华,不过以色侍主罢了……”
话音不过风过水波,悄然无痕,却顿消了我所有醉意,清醒过头,反不知今夕何夕,衣衫尽湿。只得勉强道:“长渐醉了,速速回房歇罢。”
心虚的见了你眸子里光辉烬灭,深邃得只剩了凄清,面上却挑起轻巧的笑来,鲜少飞扬狂野的挑衅:“景寰不信?瞧不上长渐的本事?”
你指尖挑了宽白的束腰,外袍褪弃在清池里,内衫于风中纷扬,你笑里春情妖娆如山间精魅,偎身往我怀里来,诚然最好的□□。
然而你眼里没有笑意。
绮念全无,苍凉里紧紧收臂拥了你微凉的肋。
不要这样啊,长渐。
“可愿帮我?”你气息拂过耳畔。
怎能不愿,长渐。
“舍了性命呢?”
笑,“父母已去,孑然无挂。”
“今夜留宿”,你头往近凑,“同榻。”
熄了烛火,和衣榻上,不明你笑声的寓意。
“景寰”,你气息渐近,有戏谑的味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罢……”
只好转了身,不理这玩笑,然后听见你声音轻轻,音调却严肃起来,藏了几多刀光剑影。
终于要同国舅爷开战了么,托付我照顾了嫂嫂和小侄么?
长渐啊,我忽怨责了自己的迟钝与怠惰,没有一点人脉。独蜗居在翰林院,居然从未察觉这朝堂上已是剑拔弩张的关头,帮不得你分毫。
你声音低低,“景寰谦谦君子,其实接近你,我本就存了利用心思的……”
只能摸索着抓了你手,施力交叠十指,感受你的反握。
“皇上……”
你冷清决绝的打断,“无他相助。”
散朝的时候王公公留了我。上书房里摒了众人,圣上负手立,留黑色的背影对我。
空气沉重,生冷如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瞧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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