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当初双月湾的困百骸,这是真正属于唐笑之的一招必擒。
沈南风疾步而退,可间杂的暗器崩散开来,密雨一般,簌簌而落。
那紫色铁锁跳跃闪烁,森冷入骨,只一瞬,就把沈南风牢牢缚住。
他真是低估了唐笑之,整个青龙会的情报,都低估了唐笑之。
黄河岸边,惊涛如雷,唐笑之手中暗器,如万千急箭,倾盆暴雨,轰然而至。
沈南风面色一白,猛地提气——真气从四肢百骸环绕奔涌而出,光流不息,如滔滔洪流。四周炫光烂漫冲卷而来,缤纷缭乱的气流交错飞窜,直到汇集成一个水晶般球形气团。
他们隔着光幕,互相对望一眼。
唐笑之伸出手,似乎要贴着光幕,摸上沈南风的脸。
在他的手贴上光洁圆润、银光淡淡的光幕上时,远处数十匹马疾驰而来。
沈南风微微皱了皱眉。
这批人对他来说,非敌,更非友。
萧骁坐在马上,仔细瞧了瞧场上状况,忍不住大笑几声。不论是谁杀了谁,他都能好好地等猎物落入手中。
沈南风闭了闭眼,说:抱歉。
唐笑之额角突突直跳,手背青筋暴露,数不清的情绪层层叠叠冲着心房而来。
上一次沈南风说,抱歉,下一刻,他就掉入茫茫长河,死生不知。
这一次他说抱歉……下一刻……
“轰隆”一声,球形的光壁登时破裂,气浪扭曲变形,化作一股强大可怖的力量。借着这股力量,沈南风从破裂的光幕中破舞而出,右手一抖,那份血色的燕云防布图四分五裂,朝着远处四散而飞。
于是那数十匹马轰然四散,朝着零碎的图疯狂追去。
沈南风被白色的光交撞,只觉得心脏几乎也被撞裂而开,他借着这股气劲,强横地把唐笑之一推而开,心中默念我意凌云诀,冲天而起。
唐笑之被卷溺在那股气浪里,气刀几乎冲入体内,顺着经脉汹汹而来。
他念力汹汹,真气磅礴,后退数步,就已护住心脉头脑。
那碎成花瓣一般的图,不用一眼,就把他灼烧得伤痕累累。
他无数次少年风流,笑谈生死,也曾赴刀光剑影,也曾立马杀伐,可何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遍体生寒,万劫不复,悚然而惊,孤独悲凉。
每一片图都是性命,都是几个时辰前,谈笑风生,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从小就习惯保护自己,他曾经以为,这世上最无奈的归宿,就是江湖人江湖死。
可如今的他,站在黄河边上,忽然觉得这世上最无奈的孤独,哪怕手持利剑,哪怕天下无敌,也救不了想救的人,也报不了该报的仇。
等稳住身形,天空一只黑色孤鹤,已然不见影踪。
河上长风鼓荡,一望无垠的水,浮光跌宕,这幽寂画面经历千载,越发显得悲凉孤壮。
唐笑之站在地上,他想,他与那片孤零零的飞鹤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又好像触手可及。
但是他们都回不去。
现在想来,双月湾上,客栈楼里,那简直是一场无边风月,一场最能醉人的梦。
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下一次,他们要回顾,要相见,只有梦中可得见。
相思天涯
风越来越冷,往秦川的地界去,即便三四月的时节,也是阴风阵阵。更兼这一带水势险急,阴渠暗流不胜枚举,一旦遇上阴雨天气,则是阴霾大雾,终日不散。
偶有几个渔民好心提点唐青容道:这一带水势湍急,你们又是高船深水,不如易道而行。
唐青容扶着船舷,微微摇头。
景德元年四月,秦川以西水域。
此时正值黄昏,暮色深沉,悲风号呼。万里长河白茫茫,无边碎云乱纷纷。
唐家的船队正鼓风破浪,行驶在落日下。宽大的甲板上站了一群唐家弟子,一个个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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