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源道:“那太好了!有了这个椿的消息,你们是不是就能接着查那个陆正国了?”
秦致道:“但愿吧。”他这个时候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对了乔源,有件事情,恐怕还得占用你的私人时间了。”
“啊?”乔源好奇道,“啥事儿?你说呗。”
秦致道:“如果我和云鹤暂时回不了国内,就受累你替我们走一趟外地吧。”
出公差嘛,这件事乔源倒是乐意得很,因此很快答应下来:“没问题,去哪儿?”
秦致道:“等我的消息吧,不出意外会是陆正国的老家。”正国和贤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终能否被挖掘出来,就看童大处长够不够给力了。
乔源云里雾里地“咦”了一声,知道夫夫二人手里大约还有些自己没掌握的秘辛,隔着偌大一个日本海也不好多问什么。三人又聊了聊天气晚饭和楼下新开的麻辣火锅,肖云鹤结束通话,窗外树影飒飒,晾晒在庭院里的衣物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连萤火灯的光芒都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肖云鹤抬眼望向天边,细小的雷蛇巡睃而过,深灰色的雨云已然遮挡住了原本还算皎洁的月光,又喃喃道:“要下雨了。”
秦致起身去外面收了衣服,折回来时地上已经砸开了豆大的水滴。北海道的纬度偏高,夏日天气是很凉爽的,此刻骤然落了一场急雨,寒气入体,隐约连关节都跟着酸痛起来。肖云鹤如今已经有些耐不住这种阴冷,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又被穿堂的冷风一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诚意十足的喷嚏。
秦致忙给他裹了件浴袍,又帮他把头发上的水迹擦干:“一会儿再吹吹吧。窗户先关上,省得夜里着凉。”
肖云鹤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顶着毛巾回到屋里。这时窗外的雨势已经被削弱了些许,细密的珠帘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棂上,仍是连绵不住。秦致洗完澡进来的时候,肖云鹤的头发已经晾得半干,盘膝坐在榻榻米上,指了指地上摊开的行李,睨了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秦大少爷:“刚说什么来着,再吹吹吧?嗯?”
秦致:“……”日哦,没带吹风机。要是芳树和裕子还在,这真的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了。然而说过的话不能就这么算了,秦致很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屈膝在他身侧坐下,手指揉进他的发丝,幽蓝色的光芒自掌心逸出,一瞬间将周遭所有的色彩都化作虚无,瑰丽得只剩下银河间闪烁着的耀目光带,散发出令人微微心颤的甘甜暖意。
这个手动烘干的程式好像又显得有些过于梦幻了。肖云鹤却彻底安下心来,他出国之前也不是宅在局里白吃干饭,上个案子的余波未平,精力和脑力耗费到一定程度,一天里总有七八个小时不想上班。此时熟悉的气息刚好抚平了他连日来细微的焦躁,肖云鹤把额头抵在秦致的肩上,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他鼻端萦绕着白茶沐浴露清新好闻的味道,忍不住在秦致颈侧轻咬了一口,又状似无意地开口道:“说句实话吧,你心里头有什么事情是不是?”
这句话他本来没必要问的,谁让秦大少爷黑化起来简直是日天日地,预防针还是要打一打的。秦致的动作一滞,大约是经年梦魇,他此生只入过两回冥府,一回由生到死,一回起死回生,如果不是此番乍见黄泉彼岸的天顶,他其实很难发现,自己是对地府的一切有着模糊的敌意与畏惧的。
不仅是为了当年浑身浴血的衡青,更为了那个莫比乌斯环一样的死局。
有些事情,原本就不该发生的啊。
他静了静,才忍住没有去牵肖云鹤的手,俊逸面孔上微微含笑,声音却很有些隐忍的平静:“是,大约我很惶恐,以前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一刻肖云鹤隐约有些分明了,惩罚他的不是八十一道天雷入骨的折磨,也不是其后足够漫长的时间,而是他在无尽的愧疚之中,却始终无法代替别人来原谅自己,哪怕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也注定会成为他永生不能脱困的心结之一。
“你呀……”这已经是他这个当事人之一都无法治愈的心理阴影了,肖云鹤伸手抱了抱他,又轻声道,“要真是一心薄情,我当初也不会爱上你了。往日之事不可追,琅寰,别让过去成为你的弱点。”又强调道,“我也不行。”
他这句话说得秦致心里又是热热的一跳,索性直接倾身吻了下去。他们两个已经有段时间没亲近过了,此时四目相对,彼此眼里都是脉脉温情,秦致再能做得柳下惠那就是有问题了。他掌心摩挲着肖云鹤侧脸的弧度,又低头在他耳边喃喃道:“我啊,要不是贪心不足,只怕早个几百年就催生出心魔来了。”
等到秦致终于扯开了浴袍的腰带,亲吻也渐渐变得炙热起来,肖云鹤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妈的,我这澡真是白洗了啊!我没事儿撩他干什么!
……
一夜放纵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睡过头了。好在前一晚并没有预约什么出行的计划,唐鸣清也卡在九点这个“大多数人都该起床了”的时间里打了个电话过来,礼貌地询问夫夫二人是否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秦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昨天晚上结束了和欧阳陵的通话,他确实也考虑过回国的事情,但现在一切的事实皆不明朗,唯恐情急之下多生变故,他才把这件日程又往后拖了一拖。
这时唐鸣清问起,他便顺势提出先去医院看看芳树和裕子,余下的时间再理一理那些琐碎的细枝末节。不过夫夫二人一没有日本的驾照二没有车开,所以仍是由唐鸣清开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过来接人。
肖云鹤换了件衣领稍高的衬衣,勉强遮住了脖颈上那些惹眼的痕迹,简单的准备过后,三人又再度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省略号真的是拉灯,我没写车。
还有,我知道这次的更新确实隔得比较久了emmmm……下次争取早一点吧
☆、第十七章
“秦先生,肖队长。”唐鸣清的态度无论何时都是客气且略带疏远的。肖云鹤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闻言略一点头,想了想现在的时间,原定的“早上好”似乎也有些说不出口了,只含糊地打了个差不多的招呼。
唐鸣清也没在乎这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只再度确认了夫夫二人今天一天的安排,又问了问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而后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席,副驾驶仍是那款与他形影不离的黑色双肩包。待商务车重新驶入海岸线国道,前方的视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唐鸣清才中规中矩地开口道:“有些情况,我先行向二位说明。”
唐鸣清的汇报模式一向是简单明了的——总的来说,因为前田一郎从前期的一掷千金到后期的事发求助,包括保密局涉外三处的集体进驻,一直都是以他的私人名义在暗中安排的。这就导致了一个什么问题呢,虽然是中国人与日本人之间的对接,却并没有上升到传统意义的外交层面。童彧除本职工作外其实是兼顾着一点外交职能的,此情此景下难免显出了一丝丝微妙的尴尬。国内如履平地的涉密权限到了日本全程哑火,进出之间被塞了满耳朵的“思米马赛”,偏偏这件事情又宣扬不得,童彧那时就隐约觉得这会是一场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了,后续的发展也真的应了那句“好的不灵坏的灵”的老话。
青铜鼎多半源自国内——这件事情不用旁人提醒,童彧自己也是能想得到的。先前他从龙之介的档案里得到了贤治曾经参与过侵华战争的讯息,就已经决定要深挖贤治的履历了。本以为最基础的调档事宜应当是十拿九稳,甚至提前和夫夫二人打好了招呼,万没想到进阶到操作层面,对方一句“您的权限不够哦”就把他给堵了回来。
等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童彧面临的好像又是另一个层面的困难了。他本以为这个过程就算有什么不顺,也就是在时间上略耽搁两天,毕竟是积年亡档,也不是随手一抽就能拿出来的,谁知道日方根本就不肯买他的账。再加上博物馆发生的变故,芳树和裕子齐齐入院,左支右绌之下,童彧也只能向前田一郎开口要人了。
秦致知道童彧应当早就看出了他们夫夫二人不喜前田,所以在交涉的问题上一向都很谨慎,这时借着唐鸣清的嘴说出来,多少有些万不得已二位莫怪的意思。
但谁让现在人事翻转,前田一郎可能才是被坑得最惨的那个,童彧恐怕还不清楚这一点呢。秦致便也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保密局办事我很放心。再有什么变化,我等童处长的消息也就是了。”
唐鸣清这时也无法再替童彧表态了。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医院,二人上到芳树所在的楼层,见到童彧后又是一阵寒暄。肖云鹤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医院气氛的改变,如果说昨天还有些好奇的目光在来回窥探,今天就更像是高压政策下的禁言状态了,人人都有些守口如瓶的古怪感觉。童彧已经从唐鸣清那里得到了夫夫二人情绪的反馈,回答之余也少了些顾虑,苦笑道:“菅野先生的人气比我们想象的要高,所以……”前田的手段难免简单粗暴了一些。
原因无他,昨天芳树的入院确实引发了小范围内的舆论爆炸,但无论是保密局还是前田一郎,包括当时正躺在病床上的芳树本人,都是不希望事态进一步扩大化的。于是由事务所出面澄清了所谓的“谣言”,还放出了一组芳树棚拍的硬照,表示我司艺人内山先生正在努力工作,请大家不要担心云云。芳树本人也紧急接力,直接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段定位在东京的自拍短视频,总算安抚住了为自家爱豆彻夜悬心的一众粉丝。但事情作假到这个地步,芳树的真实处境就更加不能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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