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乎意料的,他弹到了结局。
抑塞的降调和沉重的扣弦与闷响,都和中篇的旋律有些诡异地反差。
吴世勋第一次完整的听到了这首练习曲。正如李昌基所说,一切愤怒与挣扎、疯狂与挫败,都像刻意编排的情节,在结局到来之后更加荒谬。
或许练习曲只是用来炫技,不需要多么巧妙地故事构造。他这样试着解释。
李昌基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左手边的黑键上,不肯回头。他突然抬起手把原本反着扣在头上的帽子转过来,帽檐儿压得不能再低。
直到很久之后,吴世勋才又回忆起这个曾被他忽略的细节。在他们终于取得第一个歌谣节目一位的安可舞台上,金钟仁做了和那时候的李昌基极其相似的动作,然后蹲在无法被捕捉的摄影机盲区放声大哭。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时间早已给了他如此明晰的线索,然而他抓不住,看不到,直至错过,还在错过。
地下室的走廊尽头有一片堆放杂物的地方,一墙之外就是停车场。平常大门紧锁,没有谁会从这里经过。
金钟仁跑到不能再前进一步,才不甘心地停下脚。手撑在紧锁的玻璃门上,震颤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你疯了?”金文奎三下两下错开挡路的纸箱,跑过去攀上金钟仁伸开的胳膊,死死攥住,喘了几口气才低声吼道。
背对着他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想让全公司都给你金钟仁扣上个妒忌同期的帽子么?”金文奎显然对他的所为有些不满,平时金钟仁看着也不是这么个爱眼红的主儿,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别管我。”金钟仁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哥,你去练习吧。”
“练个屁!你不知道自己腿上有伤?你做给谁看!受罪的不是你?”金文奎冲他吼回去,一只手扳着他的肩膀使劲,“我跟你说话呢,你给我转过来!”
金钟仁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头忽然深深埋下去,金文奎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听到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听到没有,转过来。”金文奎更加厉色,“是谁天天嚷嚷着要好好练习一定要和我一起出道的!你说的都是废话么!骗我的?”
“不是!”金钟仁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反驳道,“没有一句是骗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认真的!”那孩子喊了两句,突然咧嘴抽嗒了两下。
哭了。
这次换金文奎吓了一跳,一边语无伦次说着怎么了怎么了一边手忙脚乱上去抹他的脸。
金钟仁的头低低的,眼睛被遮去,始终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尽力咬牙,希望不要发出声音。
可是没有用,一阵呜咽伴随着哭泣时特有的没有节奏的呼吸声紧接着传入金文奎的耳朵。
喂,金钟仁,你丢不丢人。金文奎的手再次伸过去,试图擦去他的眼泪,然后毫无预兆的被金钟仁抓住了手臂,整个身子带过去,死死抱住。
整个过程很别扭,金钟仁并没有多少和人拥抱的经验。
他的胳膊死死箍住金文奎的脖颈和脑袋。头放在他的肩膀和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开始闷声哭泣,伴随着嘶吼和呼吸。
酸涩潮湿的味道盈漫这片狭窄逼仄的空间。
可惜金文奎永远都不会知道让金钟仁这样难过的理由。
金钟仁这样不顾形象歇斯底里的流泪。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这样无助且羸弱地面对世界的倾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开始明白被掠夺的滋味。
或许是第一次太过清晰刻骨,以至于当金文奎最终走出他的生命难觅踪影,他都再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悲伤痛哭。
金钟仁终于第一个长大了。
他开始学着独自练习,独自上课,独自扒拉着餐盘吃饭,独自等回家的地铁。
身边的人越是吵吵嚷嚷闹着起哄让他开心他就越是不应景的难受。但等到那一阵最难熬的日子过去,也就没剩多少闲工夫难受了。旁人看来金钟仁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和一班老练习生照样混在一起玩玩闹闹,有事没事和吴世勋打个情骂个俏,欺负欺负朴灿烈,挤兑挤兑李泰民。跳起舞来一样的不要命。
金文奎似乎就像曾经存在或并未存在在他人生里过的一个虚影。所有的牵扯与关联,一日之间烟消云散,就算在狭窄的走廊里脸对脸打个照面,他也会礼貌地问候然后躲闪。
没有人会在乎这些,在这个地方,友情或许珍贵,或许一文不值。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只有金钟仁自己知道。
他开始慢慢明白,没有谁对谁来说是必须的。
他穿着汗湿的衣服,怀里窝着背包。地铁车窗外的扑朔灯火飞速后退。
生命用同样的速度把金钟仁带离那段可以仗着年纪小肆意无知的时光。
他开始以剥皮去骨的方式飞快成长。
而金文奎,就是金钟仁必须蜕掉的那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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