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突然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谢恒临将毛笔放下,复又拿起,看着自己的手腕出神。
上一世,有将近一年的日子,他即使握住了毛笔,也用不了多久的。
长年患病,身体无力,只好缠绵病榻,如此循环往复,他的身体虚弱得如同一把枯草,与废人无异。
无数次,他或是苦闷,或是疼痛难忍到想一死了之。
还想要过那样的日子吗?
谢恒临问自己。
不。他在心里回答着。
不管江逾白这一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要提防他,疏远他,不能心软,更不能托付信任。
谢恒临再次提醒自己。
写完了信,谢恒临把信交给飞羽将军,便回房歇息了。从再次相逢起,他便每晚歇息不好,现在头疼得厉害。
一觉睡到晚上,谢恒临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醒来时满头大汗,四肢无力,觉得脸上热的也有点不正常。
江逾白出去忙了一天,回来见谢恒临房门紧闭便来敲门,听见他让自己进去的声音有些不正常,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一见谢恒临,江逾白就看出来他是中暑了,忙叫人去请大夫。又让暗卫去打了井水,找来手帕浸湿了放在他额头上降温。
谢恒临躺着看江逾白皱着眉一副担心他的样子,更觉得看不明白这个人了。
很快,大夫来诊了脉,说不要紧,给了几颗藿香正气丸,又写了个做暑汤的方子。
捏着鼻子把药丸吃下去,谢恒临满嘴都药味,难受得干呕了两下,泪花都出来了。一抬眼看见江逾白离很近看着自己,他忙别过眼去。
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是前世的江逾白,下一瞬要吻上来。
生了病,头脑就不好使了。
谢恒临闭着眼睛又昏睡了一会儿,消暑汤做好了,连带着有鸡汤的香味一起飘了过来,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殿下张口。”江逾白说着,耐心地轻轻吹着汤药,拿着汤勺舀了一勺要喂他。
谢恒临头疼欲裂,懵懵地就张开嘴,喝下一勺。
几勺过后,谢恒临心里难过得厉害,嘴一扁,竟然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这几日担心与忧虑太多,心里累身体也累坏了,也许是思念远在京城的父母,也许只是因为可耻地想念起了上一世会抱他吻他的江逾白……
谢恒临哭得委屈,却执拗地尽量不发出声音,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让人看他的脸。
江逾白叹了口气,伸手摸着他垂在后背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心疼。
过了一会儿,他稍微平复了些,江逾白试着问他,鸡汤凉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喝。
谢恒临肚子正饿着,抬起头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他眼睛湿漉漉的,头发被泪水粘在在脸上几缕,像个小孩子似的。
江逾白伸手,想要帮他把那几缕头发从脸上拿下来。
月光亮堂堂地照进屋子里,江逾白一身白衣,面容如玉般温润。
谢恒临呆呆看着他,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碰触到自己脸颊的手指。
第七章
谢恒临眼中水光还未散去,他就着握住江逾白的手的姿势没有动,深深看进江逾白眼里。
“江大人很像本宫一位故人。”谢恒临说。
江逾白心中一颤,立马就明白了。
怪不得这几日他觉得谢恒临面对他时,无论是责怪或是不满,还是有时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都似乎对他并不陌生,像是很熟悉。
然而这一世江逾白发现自己死而复生,已是在赴任楚州知府的路上。他不知道这一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在宫中,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这一世他没有陪在霜儿身边。
他只能把这个楚州知府做下去,直到找到机会进京,见了霜儿,也许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楚州等了五年,直到将近一个月前接到密旨,太子殿下微服私访,为的是宣州水患及楚州的流民。有些不敢相信,他反反复复拿着密旨看了好多遍,差点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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