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霆谷持教初期,的确在江湖各处行走,但行好事,只为修复教中与众派关系,无奈后来秘籍之事不胫而走,那正道众派如跗骨之蛆,咄咄逼人,迫得楚霆谷开山摆擂,将秘籍之功夫公布于天下,才引来了后来一系列事端。
楚朝秦双眼通红,忽然扬脚踢向他腰侧,将清逆踹出丈余,撞向山壁。
楚朝秦道:“你长久混迹于正道,我爹……先教主摆下云湖之擂时怎不见你出手阻止?且在我当日被围杀时火上浇油,更别提之后三番五次从中挑拨,你有何脸面与我提起扬教之事?!”
清逆受此重创,竟是断了脊骨,他惨笑道:“原来你都知道……竟是我……小看了你!”
楚朝秦上前,踏住他的胸口,道:“所以今日我杀了你教中除害,亦不算晚!”
清逆气息受制,气若游丝,勉力捉住他得脚踝,断断续续道:“你有……知道的……便还有……不知道的,你那……两位好父亲,一个……摆下擂台为招揽能够容纳……图谱之人是为己……所用,一个……隐姓埋名,自小便……养下这人……以作后用,什么秉承教业、心系天下……被逼?呸!笑话……他们与我……其实目的相同……皆是觊觎这秘籍……觊觎了……一辈子啊……”
此话如雷贯耳,楚朝秦听得胆战心惊。忽然清逆哈哈大笑数声,叫道:“还有秦晋那厮,可惜……可惜……”
楚朝秦翻身蹲下,点了他膻中、天池两穴,逼问道:“可惜什么?!”
无奈清逆话音未落,已然气绝。
楚朝秦见其回天乏力,肺腑之间又是一阵暗潮涌来,这恶感恍如山涧大雾,弥漫得悄无声息。他强按心口定上一定,忽想起秦晋仍留在殿内,便欲起身。
此刻山下遥遥传来人声,又引他驻足眺去——上山之径已被团团围住,各色旗帜竞相招展,应是那日五乳峰誓师大会众派,受到少林点拨,一路追了过来。
楚朝秦看在眼里,恍惚回到了教破当天,时光回溯,也是这么多人,人声鼎沸,声如闷雷。
他自喉咙里低低吼了一声,双拳紧握,指甲直直刺进掌心。
“小魔头!”
楚朝秦鬓边一痒,霎时被暖阳迷了眼,他登时如梦初醒,循声找去,却看到秦晋站在殿前,只是脖子上横了把剑,而握剑之人在其身后,露出一对发黄的眼珠子。
楚朝秦懵了一瞬,脱口道:“你……”
他脑袋发木,反复总想着清逆死前那番言语,失神道:“你们……”
秦晋瞧他恢复了神志,方得如释重负,笑道:“是老师父与我闹着玩儿呢。”
然而横在其颈上的怪剑锋利,已切入皮肉半寸,血珠泌在寒铁上,凝结成一个刺目的点。
男子面目愈发狰狞,道:“好徒儿,你任务完成了便是,何必那么多话?别引火烧了身。”
秦晋叹道:“我这毛病难改,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子无暇与他贫嘴,且瞥了一眼死在旁边的清逆尸身,赞道:“神功初成,威能竟能至此,真心利害!”
楚朝秦呆呆望着他两人,一时失了反应。秦晋深知这邪功入体首先扭曲的便是心智,忙出口激道:“老师父,你儿出息,既然功成,也为全教报了仇,你不去买酒摆席庆贺,总捉着我作什么?”
男子桀桀怪笑,道:“不捉了你,怎好去捉他?”
秦晋肝胆生寒,他自小拜入两位师父门下,从来都是妇人毒辣男子敦和,这二十年来的朝夕相处竟都未能发现他原来是这般面目。并且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于盛年时隐居山野,迄今为止已过耳顺,竟仅为了博一本秘籍?
因他挟了秦晋性命,楚朝秦无法贸然上前,但心中疑虑丛生,谨慎问道:“你既为前任教主,这图谱又非传人不能得,当初练了便是,何苦兜这一套圈子?”
“无知小儿。”
男子冷笑,道:“教中藏经不止千百,为何单这套功夫能作不传秘辛?说来好笑,我教派开山以来,代代教首无一不是个中高手,天资绰约、悟性奇高之辈更是不在少数,但偏就练不得上头功夫,或一二式,或四五招,已是极限,且轻者行径癫狂、重者神志尽失,尽成废人……否则我教堂堂一枝独秀,何须向其余各派伏低做小?想当年我于密室中闭关深研一年,方才悟出这秘籍古怪之处——非是无人能练,而是无人会练!”
秦晋二人神色凝重,屏息不语,听他继续道:“也许初创此功者是一位六根极其清净之人,故要练习者必须封情灭欲、天人合一,否则一旦魔功入心,便可混乱七情六欲,使人癫狂……如我等功体成熟之人,若强练此功,便会如灯蛾扑火,自取灭亡!”
“于是你当时不顾亡妻稚儿,匆匆归隐山林,只是为了——寻求‘清净’?”秦晋仿佛在听笑话,禁不住望了一眼楚朝秦,又问道:“那你与嫩师傅收留于我,细细教习功夫,又是为何?”
“若想达到清静无为,一是归入嵩山少林,从此不问凡尘;二则彻底退隐江湖,我装聋作哑二十余年,将往昔一一撇下淡忘,等的便是这一天呐!”
秦晋忽然想到清逆下山后亦是斩断尘缘后投入少林,几乎修成正果,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楚朝秦疑道:“一派胡说!这图谱秘籍根本未有任何落纸记载,而是纹在秦晋身上……再者,为何我就能练得?”
此为他心中最大疑窦,楚朝秦深知自己此前与秦晋素不相识,如今却因缘际会形同一体,乃至无法分割,若说甚么毁性灭欲,那两人更是毫无忌讳,甚至常常反其道行之。
男子失笑,盯住他的双目,一字一字道:“只因你毫无天分,是,团,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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