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发觉不对,忙站起来。管事太监见他,一甩袖子便道:“陛下密旨,违命侯李煜,赐牵机。”
徐铉闻言目眦俱裂:“阉人尔敢!”
管事太监不理他:“陛下有令,你们敢不从?”说着,他身后的侍卫齐齐上前一步,其中有个侍卫手里托着一个小木盘。盘里一个小杯,杯中水光莹莹。
太监皮笑肉不笑:“侯爷,请吧。”
李煜看看四周虎视眈眈的侍卫们,还有正痛苦挣扎喊着不要的徐铉,忽然笑了。
“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管事太监眼中闪过慌张的神色,但外表仍然镇定。“侯爷莫不是糊涂了?此乃陛下密旨。自然是陛下派来的。”
“不是。”李煜淡然回应,目光看向酒杯。
“假传圣旨,事后你们会怎么样呢?”李煜避开对幕后主使的指控,转而关心起这群想要杀他的人。太监两个,侍卫五个。“能在宫里做这么大的事,你们的主子真厉害。看来是非要我死了。”李煜缓缓上前几步,那刚刚还神气的管事太监被吓得倒退。“可你们与我有什么仇,要为我陪葬呢?”
太监战战兢兢想要反驳,却知道他没说错。事后他们必定会成为替罪羔羊,第一个被杀。徐铉从刚刚剑拔弩张的紧急关头缓过神来,也知道不对了。
中秋宫宴,皇帝怎么会挑这种时候公然下杀手?
徐铉怒视那些太监侍卫,意图用眼神阻止他们强迫李煜服毒。本以为李煜已经识破了他们的目的,必然不会再去喝那杯□□,谁知李煜一偏头,就拿起了酒杯。“罢了罢了,遂你们的愿。”看透了又如何呢?反正他这辈子,也算是活够了。
在众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李煜仰脖,干掉毒酒,那姿态充满了消极决绝的气势。
“不!”徐铉大吼。
李煜只觉喉管里划过热辣的酒液,在胃中燃烧。那热度透过骨血传进四肢百骸,仿佛是最烈的美酒,但很快,痛苦如浪潮席涌。李煜慢慢蹲下身体,尽量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可牵机之毒来势汹汹,李煜很快就蜷缩在地,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了。
赵光义甚至没有见到李煜最后一面。
直到宴席快结束,赵光义没有等到李煜。发现不对劲后赵光义唤来王继恩,王继恩回答他李煜突发心悸,已经被送到礼贤馆休养了。赵光义大发雷霆,可天色过晚,也不能撇下宫中众人不顾去看李煜,只能强行按捺自己,想着明日再去。
次日清晨,礼贤馆快马加鞭送来的,是李煜的死讯。
赵光义初闻这消息时,还未醒完昨日的酒。“朕,还未清醒。”赵光义摇摇头,不看来报的使者,皇后本来在为皇帝系上腰带,皇帝一转身,皇后不得不住手,退到一边,侍候穿衣洒扫的宫女都安静极了。
“陛下!违命侯薨了!礼贤馆上下已经披白了!”那使者见状,以为皇帝不信他,着急忙慌又说了一遍。
“住口!”赵光义突然暴起,呵斥使者。使者畏惧地跪下,不知道哪里拂了皇上的逆鳞。
如此反常的表现映入皇后波澜不惊的眼中。皇后了然皇帝的心思,心底有些讽刺自己,对外叫那使者下去了,想私下劝慰皇帝。赵光义不领皇后的情,直道:“皇后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皇后应诺。赵光义一个人独自坐在偌大的宫殿里,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却停在大哥死前,拼命抓住自己衣袖喊出的重光。他有那么多应该的牵挂,却独独将重光记得最深。
“大哥,你如愿了。”你心爱的人,终于也是厌弃了这世俗。不知道你们二人地下是否会相见。
赵光义想到这里有些窃喜和厌烦。喜的是李煜的心不在大哥身上,相反,他估计恨毒了大哥;烦的是他自己也没有得到,死亡斩断了一切爱恨纠葛。冷静下来的他想过动用一部分暗中的势力去查查李煜去世的事。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事不像表面呈现的那么简单。可右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赵光义想到那情根深种的大哥,又想到那日大雪中,李煜对这宫廷的深深厌恶,还有自己,费尽心力谋得的位置。
“陛下,该上朝了。”王继恩尖细的嗓音在殿门外响起。赵光义听见后,心底那份最后的怅然与情丝被深深掩藏。或许随着时间会淡去吧。
李煜病故,在京城里没有掀起多大风浪。或许市井流言有谈及其失国失妻的过去,谈及陛下鸩杀李煜的秘闻,可大部分人听了这些以后都是不置可否。唯一称得上出奇的就是陛下对其葬礼的厚待。足足四月的丧事,还有吴王的追封。这位年少风流的亡国之君终于以不薄的哀荣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太平兴国中,太宗诏侍臣撰吴王(按:李煜逝后封赠)神道碑,时有与徐铉争名而欲中伤之者,面奏曰:‘知吴王事迹,莫若徐铉为详’。太宗未悟,遂诏铉撰碑。铉遽请对而泣曰:‘臣旧事李煜,陛下容臣存故主之义,乃敢奉诏’,太宗始悟让者之意,许之。故铉之为碑,但推言历数有尽,天命有归而已。……太宗览读称叹,异日复得徐铉所撰吴王挽词三首,每对宰臣称铉之忠义。”——《东轩笔录》
“其诗曰:倏忽千龄尽,冥茫万事空,青松洛阳陌,芳草建昌宫。道德遗文在,兴衰自古同。受恩无补报,反袂泣途穷。”“土德承馀烈,江南广旧恩。一朝人事变,千古信书存。衰挽周厚道,铬旌郑国门。此身员未死,寂寞已消魂。”
——徐铉撰后主撰词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烂尾了……这是一篇难产多年的短篇……等以后心境变了或许会再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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