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清泪从老妇人眼中滑落,浑浊的双目逐渐清澈,她又变回了年轻美貌的模样,双腿一软,哭倒在地。“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太老了,太丑了,七少爷才不要我了……”
“我会去寻找你先生的转世,带来见你一面。作为条件,你不能再偷胭脂,也不能再在阳间现身。见完这一面,你就要了断念想,去阴间投胎。”李一帆说。
女人哭着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若能见七少爷一面,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不回家,我便再无他想。”
“好了,去吧。我会再来找你的。”李一帆将女人从地上扶起,女人行了个万福,退回1801漆黑的门中。
借着地上唯一一支没有熄灭的蜡烛,李一帆将纸人引火烧了,又抓了一把明黄的纸钱,点燃后扔向空中。邹浩心都揪紧了,随时准备解裤腰带,避免火灾。说也奇怪,纸人和纸钱在空中燃烧片刻,火花细细落下,却都在接触地面之前倏然消失。
邹浩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帮李一帆和周韵玲将满地的香灰和米粒打扫干净。两人将垃圾用袋子装好,如数带走。
虽然还沉浸在剧情带来的感动和震撼中,在电梯里,邹浩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帆总,你们排的这出戏,打算什么时候演啊?就算排戏,也不该偷同事的口红吧?”
“邹浩啊邹浩,你还真是无可救药。”周韵玲皱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李一帆勾起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到邹浩面前:“你也辛苦了,吃片口香糖吧。”
道别二人,邹浩嚼着口香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百世大楼,骑着自行车稀里糊涂地回了家,到家才看到手机上陈三岩的消息:“排班临时又有变动,你明天白班也别上了,先休两天假再说吧。”
邹浩还没来得及回复,陈三岩又发来一条:“带薪休假,工资照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邹浩回了一句“谢谢岩哥”,美滋滋地琢磨下半夜是去看包场电影还是去网吧通宵吃鸡。
不到两公里外的高档电梯公寓里,李一帆也彻夜未眠,坐在灯下翻了整夜的典籍,试图找到寻找转生之人的方法。
周六上午,李一帆照旧要去师父家中打坐半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清云便发现他心不在焉:“一帆,你气息混乱,心有旁骛。有事便说吧。”
李一帆睁开眼,檀香的青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鹤发童颜的长者在对面盘腿而坐,双目轻阖,面容慈祥。
“师父,弟子这几日遇到一个女鬼,说是前世与夫君失散,怨念极深。弟子想找到她夫君的转世,与她相见,了却因心愿,才好安心转世投胎。可惜弟子学艺不精,一时没有头绪。”李一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祝清云略一点头,缓缓开口:“超度亡魂,自是善事。你可知道她夫君前世的生辰姓名?”
“她夫君名叫周玉航,生于己未年,四川灌县人。”查了一夜,李一帆早已烂熟于心。
祝清云左手手指微屈,大拇指在其余几根手指上轻点,很快算出了结果:“此人今年21岁,前世因头部中枪而死,因此左眉有一处断裂。你沿河北上,去繁华至静处寻找,一日之内便可寻得。”
李一帆弯下腰,深鞠一躬。“多谢师傅。”
“徒儿不必多礼,”祝清云轻抚长须,微微一笑,“还有一事,我猜你尚未察觉。”
“师父说的是何事?”
“你的命数略有波动,应当遇到了某人,与你的前世有关。”祝清云笑道。
“我的前世?”李一帆微微一怔。这些年,他降服过的孤魂野鬼不说上百,也差得不远,倒从没想过要追溯自己的前世。想来他既然都心甘情愿转世投胎了,总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你自己凡事多留心便是。好了,料你今日也静不下心,先去找人吧。带上韵玲,让她也多长些见识。”祝清云略一挥手,示意李一帆离开,自己重新归置动作,静心打坐。
李一帆行礼退下,离开了师傅家,一通电话把周韵玲从被窝里叫醒,要沿着南河去找人。
周韵玲坐到副驾上还在揉眼睛,长长打了个哈欠:“师父,南河这么长,你怎么找啊?”
“你师祖不是说了吗?‘繁华至静’,先要繁华,那就一定是在市中心附近。闹中取静,又要沿河,一环路边上不是有个临江公园么,旁边还有临江大学,不就正是繁华至静?”李一帆胸有成竹,径直开往临江公园。“我在那儿刚好还有个熟人。”
走进公园大门,步行道两旁摆了十几个算命的摊位。摊位摆在最前头的是个带着黑色墨镜的盲人,旁边立一面布旗,写着他的名号,许瞎子。李一帆和周韵玲刚走到摊位前坐下,许瞎子就冲二人点点头:“□□,玲姑娘,好久不见。你家老祖宗身体可好啊?”
“硬朗着呢,还说开春了想搬到青城山去。前辈生意如何?”
“一把老骨头,饿不死就成。”
和许瞎子寒暄了几句,李一帆这才切入正题:“我今天是来找人的,还得有赖于前辈的人脉。”公园里人多口杂,正是各路信息汇集之地。
许瞎子身子略微前倾,饶有兴致:“哦?□□请问。”
“我在找一个21岁的年轻男人,左眉从中间断开,就住在这附近。前辈可有耳闻?”
许先生朗声大笑:“哈哈,这可巧了。方才才有一位年轻人来找我。丁丑年出生,正好21岁。说是连着三天夜里做噩梦,让我给他瞧瞧。我左瞧右瞧,也没瞧见他身边有什么游魂恶鬼,只好打了个哈哈,说老朽要琢磨一下,叫他下午再来。这下可好,□□正好找上门来了。”
“那这年轻人,眉毛可是断开的?”周韵玲插嘴。从那女鬼现身算起,不多不少,刚好三日。
许瞎子一摊手:“玲姑娘问老朽,老朽可是个瞎子啊?只见阴间,不见人世。”
“韵玲年少无知,多有得罪。”李一帆连忙替徒弟打圆场。“老前辈说的这个丁丑年生的年轻人,现在身在何处?”
师徒二人照着许瞎子说的地址寻去,却是临江大学门口的一家咖啡书店,入口藏在一园草木之中,环境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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