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体积是不大，可抱起来死沉死沉的，我一路上无数次产生开箱验货的冲动，这该不会又是一堆猫罐头吧！？

幸好不是，是一堆纪念章和三本厚厚的纪念册，封面用彩色艺术字印着“周泽楷.十一年”，翻开内页，竟然还有目录，列着个人资料、采访记录、照片集锦……第一张照片还是他出道时拍的，理了个瓜瓢头，脸上的表情比现在更呆。艾玛简直是黑历史！我一边看一边拍腿狂笑。周太太被我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毛衣针也过来凑热闹。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我把相册往她手里一塞，继续抱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太太一看也乐了，招呼看电视的周先生过来加入众乐乐。

粉丝们真是花了不少心思，那堆照片不仅有比赛留影、杂志硬照，视频截图……还有一部分是街拍，分门别类，按照年份整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仨以周太太为中心，哈哈哈哈地扒着周泽楷的黑历史，实在不能更痛快。可翻到第二本中间，那两人的笑声蓦地收住了——那是2024年的一张团队留影，周泽楷和孙翔站在正中央，一左一右，肩并着肩。他俩一个笑得含蓄从容，一个笑得飞扬跋扈，眼里却是如出一辙的自信和勇敢。

后边的合照中，周泽楷并不是每一次都站在正中央，可他左手边那个位置，始终站着同一个人——他们一块儿托起奖杯，一块儿出战世界邀请赛，一块儿参加公益活动……我仿佛在看一部描述青春与成长的纪录片，男主角在抽着条儿的青葱岁月里，遇到了能与之并肩的小伙伴，于是两个人结伴而行，不离不弃。镜头下的周泽楷还是那个周泽楷，但又不再是原来那个周泽楷，他仿佛被身边人的张扬和热力所感染，连唇边的微笑都变得更生动了些。

纪念册的最后一页放着轮回的集体照，时间是周泽楷退役的那一天。

照片下方写了一句话：任时光荏苒，对你的爱亦如同少年。

合上纪念册后，屋内久久无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翻开另一个纸箱，又是一摞硬壳本——难怪这么沉……不会又是纪念册吧？

拿起最上面一本，只见封面的皮套有些磨损，页边也有些发黄，大概使用频率还挺高。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漂亮的行楷——“胃病患者的饮食宜忌”，下面一条一条地列着要点，字迹有些潦草，一排字得占两行。

“这不是泽楷的字吧？哪个粉丝这么贴心？”周太太奇道，催促着我往下翻。

我隐隐猜出了这本笔记本的主人是谁，但却装作全然不知，有些事情他们需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二页是“胃病症状大全”，第三页是“肠胃病的正确急救措施”……林林总总，都是养胃护胃的知识，有些地方还用红色的笔打了重点标记。

“这要是粉丝，还真是尽心尽力了。”周太太大概也察觉了什么，却依然打着哑谜。

周先生也看出了些不对劲，一伸手把笔记本抢了过去，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空的，又哗啦啦地往前翻。他终于在某一页上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那一页的标题是“胃病患者如何正确饮酒”，标题边有一行红色小字，“诚邀周泽楷童鞋共同学习！”红字下边跟着一行蓝色小字，“我爸不喝酒，只喝茶。”

周先生盯着那两行字，许久没有翻过那一页。

将近十点，周泽楷回来了。他这阵子一直早出晚归，十一点前到家都还算早的。周太太叫住他时，他先是一愣，目光在二老身上转了个圈，最后定格在那堆本子上。他走过来，把东西一样样地放回纸箱，先是纪念册，然后是那些笔记本，整整齐齐地码放到一块儿。他的手指在最上面那本笔记本上停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

周太太问他：“泽楷，你现在还跟孙翔……有联系吗？”

周泽楷的目光在周先生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点头。

周先生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但很难得的，他这次没有起身就走。

“那孩子现在还好吗？”周太太轻声问道，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关切，显然刚才看到的那些唤起了她心底一些柔软的情绪。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周泽楷说：“他很好，开了家花店，白天看店，晚上去培训班，很充实。”

她有些吃惊，不知是因为周泽楷主动说了这么多，还是因为听到孙翔开花店的消息。

“那孩子也不容易……我以为他还在玩游戏。”周太太唏嘘道。

“退役了，去年夏天的事。”

去年夏天，那是家庭风暴的肇始。周先生闻言，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周太太赶紧把话题岔开：“他打得挺好的，我还以为他以后会当教练什么的，怎么会想起开花店？”

周泽楷看了她一眼，摇头。他大概自己也感到很困惑，或者他能猜到，只是不愿说。

我也一度以为，孙翔是那种为了追寻梦想能够不顾一切的人。后来我才发现，他也会改变，会妥协，会放弃。不，或许他的本性并没有变，他只是发现了更值得追求与守护的东西。

我还记得那个浸润着花香的清晨，镂花窗棂将日光分割成细碎的光斑，窗外传来雀鸟的啼鸣。孙翔在院子里给盆栽浇水，逆着光，头发边缘被镀上了一层浅金。

那个清晨，我跟他多了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听江队说，轮回想留你当教练，你没答应。有更好的规划？”

“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再做跟《荣耀》有关的工作了。”

“为什么？”

以他对游戏的执着，这回答实在让人意外。

他撇撇嘴，神情变得有些晦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只要我还留在这个圈子里，就会有人盯着我。吃什么、干什么、和谁在一起……喂喂，你笑什么？没错！我就是不想跟周泽楷出去吃个饭还要小心翼翼的，我不乐意！”

我止住笑：“你就为这个放弃游戏，不怕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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