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

见双鱼座话语中带着些关切的意味，米诺斯瞬间起了些捉弄之心，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补充道：“毕竟我不是活人。”

作为人类和众神之王的所生下的半血，还在大地上时，更多体现为人类的特性，生老病死。只是死后受到冥王的恩典，灵魂与冥界签订了契约，身体回复到年轻时的状态，但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早已死去，介于活死人与神之间的被造物。

至于双鱼座怎么理解这句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双鱼座用餐时遵守着餐桌礼仪进入沉默，米诺斯便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死亡之书上。

雅柏菲卡机械地将餐盘内的食物填入口中，吃完时，他也做好了些心理建设，便出声叫道：“米诺斯。”

“我想把圣衣还回圣域去。”他平稳地说。战友们一定还在为他坠入冥界的而担心，甚至有可能闯入冥界，将圣衣还回去的同时，将他的决定告知他们，哪怕会被视作叛徒，也比因他而受伤甚至是牺牲得好。

圣域还有很多达到实力却没有圣衣的候补生，有了黄金圣衣，至少能提升战斗力保护更多人。

“可以。”对于米诺斯来说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因为所司的职责，他能够跨越空间到达曾抵达过的位置。

之前交手的圣域外围，边界处已被金色的结界所覆盖，短暂的停战期间，双方都在做其他的准备，而显得一片安宁。

“稍等，我不会去太久。”双鱼座说完，进入雅典娜的结界中，走上通往十二宫的阶梯。

米诺斯并不担心他会逃跑，圣斗士总被他们自己的教条所束缚，说出的诺言就不可违背，有种作茧自缚的愚蠢。

他眯起眼，看着穿着黄金圣衣的双鱼座拾级而上，阳光下金色的身影几乎与结界融为一体，米诺斯握住手腕处的印痕，不管怎么样，双鱼座最终也将归于冥界。

碧亚克将今天办完的卷宗上交给代理审判长天英星路尼，并解释道：“还有两个外出案，案袋在米诺斯大人那里没有批复。”

“已经办结了，最近的外出任务都不会再下发给你们。”天英星路尼回答，“米诺斯大人新婚伴侣还不能适应冥界的环境，外出任务会优先交付米诺斯大人。”

作为第一狱的老员工，碧亚克迅速地分析出了这段话的重点：米诺斯大人在他们死亡到复活这段时间内闪婚，第一狱的结婚福利是去地面看活尸。

这样的安排，真不是额外加班吗？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稳了稳神，小心翼翼地问：“米诺斯大人的新婚对象是？”与冥界不同，地面上的大部分女神都不具战斗力，现在又是战时，为了避免误会和冲撞，还是先知道对方身份适当避让比较稳妥。

“你见过的，双鱼座黄金圣斗士。”

☆、06

雅柏菲卡确实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因为他只走到了白羊宫的位置，还未抵达第一宫的守卫者就已经等候在外。

“雅柏菲卡。”刚长成的少年褪去了往常每次见面的热情，面色复杂地念出他的名字。

雅柏菲卡侧脸避开那双混合着悲伤与愤怒的眼睛，平静地答道：“史昂。”

重伤不支被掳入冥界的自己，此刻同敌人一起完好无损地回来，若说其中没有问题，也很难取信于人。

“抱歉，不能继续一起战斗了。”雅柏菲卡尽力让自己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双鱼座的圣衣从身上脱离，在石阶上还原成星座的模样，只剩下训练服的身躯，明明是减轻了负重，却莫名地感觉到沉重。

就当他是懦弱的逃兵吧，总比在当前的环境下还要为他分神得好。雅柏菲卡走下台阶，将史昂的呼唤抛在身后，作为第一宫的守卫，不可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从小在圣域长大的雅柏菲卡，更熟悉这些规则。

与米诺斯一同返回冥界的双鱼座，被打发去换掉那身沾看尸臭味的训练服。

虽然表面上还和往常一般没什么异常，但米诺斯能感觉到那些掩藏起来的情绪，作为第一狱的最高审判长，他见过的谎言比双鱼座吃过的盐还多，这种程度的伪装，有些欲盖弥彰。

简单清洗过自己的双鱼座，换下那身简陋的训练服回来。多罗美亚宫里的用品还保持着克里特岛的旧风格，男子袒露上身，仅着一件带束腰的腰衣，左短右长，左侧的布料只到膝盖以下，右侧的布料垂至脚踝，只是冥界阴冷，双鱼座还披了一袭日常的细亚麻外袍，修长健美的躯体，如果在克里特岛，必然会很受姑娘们青睐。他王国的子民们，曾热爱艺术，追寻一切美丽的事物，引领整个地中海流行风潮数百年，即便后来的希腊和罗马，以及现在的奥斯曼帝国，都还使用着当初的装饰花纹与柱式。

米诺斯走向他时，双鱼座反射性地绷紧了肌肉，却没有攻击或躲开，这是一个好的转变。留在他的宫殿中，就必须受他的管控，米诺斯厌恶所有不遵守规则的东西，例如总是想逃避死亡的人类，和总妄图包庇人类和忤逆规则的圣斗士。

之前勉强忍受双鱼座保留黄金圣衣，也只是因为圣衣上所附带的黄道十二宫之力对于植物来说有益而已。没有了圣衣，双鱼座只会更弱，小聪明和技巧倚靠的是侥幸，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闭眼。”米诺斯抓住双鱼座的手臂，将他引领到餐桌前坐下，伸手遮住他的双眼，睫毛扫过掌心时有些轻微的发痒，像抓到什么脆弱的小昆虫，在他手心里扑扇纤细的翅膀。

“怎么了？”双鱼座镇定地问。

“我真怀疑你作为战士的素养。”米诺斯不紧不慢地说着，微微翻转他抓住的那节小臂，“还是说，没有了圣衣和毒血，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双鱼座手腕处是完整的印记，是更加久远的属于克里特王的标志，鹰头狮身蛇尾兽，经过克里特岛流行的几何抽象变体，看起来像是傀儡线留下的痕迹一般纵横交错。

克里特王国早就灭亡于爆发的火山与海啸中，那年来审判庭报道的亡魂，要不就是黑乎乎的焦炭，要不就是泡久了水肿得看不出原型的模样。克里特王国不是没有留下米诺斯的雕像和壁画，但那都是他编写完法典之后才建的，发须花白衰老干瘪，哪怕艺术家们尽力美化，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所以亡魂们成群结队经过，没有人认出高台之上是他们曾经最辉煌的米诺斯王，不知道是该感谢克里特岛的艺术家们还是该感谢冥王大人一挥手复活的十八岁躯体。

即便完全不想承认神婚的存在，也无法否认双鱼座目前是克里特王国唯一子民的事实。自己那个不完整印记，大概是因为是半血的缘故。

仅存的稀有物种，值得宽容一些对待，既然双鱼座愿意遵守诺言而放弃圣斗士的身份留在冥界，他也可以给他一些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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