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没料到池赭反应会如此大,吓得脸都白了,他错愕凝视池赭魔怔般的动作,手足无措起来。
他和那位举着扫帚的服务员面面相觑,默契地选择了不吭声。
等把肉眼可见的碎片捡完,池赭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微小刺痛中恢复些许心神。
他咧开快要哭出来的笑,温柔地向工作人员道歉,妥帖地赔了钱,买好单。
他没提自己为何会失态,堂哥也很有眼见力地揭过此事,只问他需不需要去买点伤药。
池赭摇摇头说,不必了,又说,我该回家了,今天谢谢你。
无视堂哥的欲言又止,池赭垂着眸子,嘱咐道:“别再同第三个人提起这些事。”
堂哥应当是被他从未有过的失态吓着了,忙不迭应承下来。
第十三章“待会儿可以轻点吗,先生?”
承载着堂哥充满忧虑的目光,池赭挺直脊背隐没进漆黑小道。
他走路姿势与往常一般无二,或许是不小心撞破了池赭的脆弱面,堂哥忽然觉得,这位表面看来顺风顺水的堂弟,或许是心里装的事太多,多到总担心压弯了身子,才会刻意把脊背挺得那么直。
池赭脸被晚风刮得生疼,前所未有的疼细细密密钻进骨子里,即使是寒冬腊月在外行走,池赭也没觉得这么疼过。
更别提如今只是秋意渐凉,微风拂面罢了。
他没再追问,为什么小男孩后来又不住他们家了?
为什么……父母给了小男孩希望,又要将他扔回原地?
池赭牙齿在打颤,他恍惚间认为,自己是太冷了。
于是他竖起衣领,拉链拉到头,埋下脑袋将半张脸缩进去,双颊却依旧又刺又疼,还有些黏糊糊的痒。
及至视线都模糊,池赭抬手抹了一把,才发现好像不能怪秋风。
该怪他怎么走着走着就哭了。
池赭平生第一次懊悔自己当年为何烧昏了头。
怎么就绞尽脑汁都想不起一星半点?
他宁可在回忆中一次次品尝的疼痛和煎熬,只为了看清床畔那个小男孩的脸。
不,不行,光记得还不够。
最好是能回去。
池赭特意选了鲜少有人经过的小路,幸亏夜色够暗,暗到将他的狼狈全都吞噬掉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好好记住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并且反复告诫自己,那是你弟弟。
那是你弟弟。
以后见着了,可别做出什么混账事。
池赭回到家,推开门,玄关小灯刻意留了一盏,暖暖照向池赭所处的方寸之地。
主卧门虚掩,光从门缝中泄出来,垂落至地面,最终顺着地砖对角线往外延展,爬到第三块地砖那儿便断了。
池赭保持一身狼狈,除了轻轻关门什么也没做,他怔怔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光。
没开吊灯的客厅很黑,窗子没掩紧,秋风呼呼吹进来,显得房子有些别样的寂寥。
他和许停烛身处于同一地平线,却各占一隅光明,中间的黑暗是他们的分水岭,硬生生将他们隔开了。
正好比他们流淌着相似的鲜血,却拥有着完全迥异的人生,曾经短暂相会,谁也记不得谁,他俩原本应该再无交集。
偏偏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平行的绳子硬生生被拧成乱麻。
思及这些,池赭在充斥着许停烛气息的房子里,竟油然而生一股局促。
他揉了揉发胀眼睛,有种转身逃跑的冲动,他的背狠狠靠向冰凉墙壁,手搭在门把上,往下轻轻一压,五指很快又颓然滑落。
——他不能逃。
池赭以别扭姿势,原地不动地与自己交战八百回合,最终选择了轻手轻脚换好拖鞋,行至沙发,将自己小心翼翼摔上去,胳膊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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