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喇——
啸声长吟,惊起林间飞鸟扑扇着翅膀飞纵而逃。
茨木猛然往后一跃,下一秒,他方才所站之处已被面目狰狞的魔物踏碎成一片泥泞。
这是一个埋伏,更是一个圈套。
茨木瞪大双眼,他已知自己落入了玉藻前的陷阱,当下也不收敛妖气,喉中一阵长吟,周身瘴气暴涨,将那丑陋魔物隔在三尺开外,再无法靠近。
“呵,我还当是哪块地界的大妖特意来拜访那须野,原来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妖怪。”有女子的声音从一片雾朦中破空而出,忽而极近,忽而极远,辗转不定飘忽无踪,“恰好这片九竹林中已许久未有妖血滋润,辛辛苦苦从阎魔那儿讨来的石蒜都要开败了。”
那抹女声悠悠然地来,又悠悠然地去,音调平淡却充满着一种诡谲气息。茨木肯定这必然是玉藻前在故弄玄虚,心下顿生警惕,他不再留存实力,双目一凝便是召出一只地狱鬼手狠狠地向盘踞在对面的魔物抓去。
地狱鬼手来势汹汹,鬼爪周围霎时漾起的荧紫光辉将原本幽暗的竹林照得惨渗发亮,那隐在竹叶间的玉藻前终于显出了身影——狐有九尾,即为九命,而这狐中之王竟只有一尾,怕不是其修为不精,而是,根本没有哪处妖魔能够要她性命!
茨木与玉藻前相距约有五丈远,地狱鬼爪来势汹汹,原本是可以触及那狐妖周身的,只是那挡在玉藻前身前的魔物非易于之辈,它看起来身躯硕大而笨拙,动作却灵活地很,手脚并用直直扑上了地狱鬼爪,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招。
地动山摇,风吹叶鸣。巨大的撞击声激起地上一层扬灰,将林间之景模糊成茫然一片,是敌是友也分不清,交战的双方都一时收敛了动作。
召唤鬼爪耗力巨大,茨木喘了口气,后退两步稍稍站稳。他能肯定,方才全力一击定是没有落空,只可惜玉藻前行踪诡异,狡猾的狐妖怕是独独驱使那魔物替她作前锋、当盾牌,一番恶战在所难免。
空气起初是沉静的,浓重焦灼的氛围让那花影月影都失了平时轻盈的姿态。几秒种后,林间轰然传来一声巨响,是某种重物砰然落地的声音,还有一抹尖锐女声怒气愤懑的嘶吼。
“竟是何方妖鬼,胆敢犯下如此大祸——杀我属魔,坏我封地,欺我妖民,莫非是彻底瞧不起狐妖玉藻前不成!”眼见自己饲养多年的魔物一朝殒命,玉藻前终于失了方才的镇定,堂堂一方大妖脸上显露出些许狰狞神色。这狐妖修为极高,她本已修出一张绝美的女子脸面,平日里也时常学那人类女子的模样,面上带着端庄稳重一抹笑意,单从外貌竟看不出多少妖气,只有在这般气狠了的时候才会让那副美貌容颜失了颜色——这意味着,玉藻前彻底心生杀意。
茨木虽听说过玉藻前的威名,可他自小由着酒吞童子带大,满心满念都是那背酒葫芦驱瘴气的红发大妖,从不将其他妖魔放在心上,自然不会被玉藻前吓到,反而更是能生出几分挑战强者的快意。
残月从叠云中慢慢爬出,竹林间的迷蒙氛围被驱散不少。茨木咬住牙,他已恢复大半气力,可以随时再召出地狱鬼爪来酣畅一战。
玉藻前眼中精光熠熠。她暼了眼不远处那白发大妖微曲的利爪,忽而面上一笑,指尖拈起一道咒术,劈头盖脸就冲茨木的方向扔去。
狐妖不以筋骨爪牙之力取胜,他们大多修得一些诡谲异术,或窥探神思,或制造幻境。即使生为妖鬼,亦能有如人类那般百转心绪。若是不熟悉咒法的妖鬼被幻境缠上,往往难以挣脱,最终只能如被蛛网所缚的蝴蝶,在且悲且喜的迷梦中散魂碎魄。玉藻前向茨木扔去的咒术,既能窥探神思,又能制造环境。
猝不及防一道光晕从眼前铺散开来,原本凝聚着精神准备一击即中的茨木自然猝不及防,连意识都还未来得及汇拢,所有感知便陷入深沉幻境之中。
伍.寐
下弦弯月。碎花,残瓣,九竹林。
风皱起,落叶零乱,满天满地的枯黄瘦竹将月影下种种景致都糊成以妖鬼之力也望不透的迷蒙雾胧。
茨木依旧站在原地,他的右手有些发麻,是方才使出全力一击的短暂后遗症。三尺开外的地上,那头被地狱之爪贯穿心脉的魔兽安静躺倒在地,铜眼圆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却不想它百年来作恶多端,能留个活尸已算侥幸。
魔兽躺倒的地方再往后两尺,那处泥淖间隐约留下些兽爪脚印——原本,玉藻前就是站在那儿的,茨木方才全力一击,目标也并非区区魔物,而是那须野之主、狐妖之王。
玉藻前竟是跑了?茨木眯起金眸,他心下气恼,恨自己一时不察,让这无关紧要的魔物扰了原本很可能得手的一次袭击。然而,脑中神思骤转,茨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玉藻前毕竟是声名在外的堂堂一大妖,论起实力,恐怕自己还在对方之下,她有什么理由要畏惧而逃?
茨木越想越不对劲,原本放松的心绪顿时紧绷起来。他弓起身,警惕地打量周遭环境。
忽然,一股熟悉的妖气从林间树丛里肆意铺散开来,满如中秋月圆时的月,冽如初冬酒暖时的酒。那股妖气锐利而厚重,绵长而汹涌,霎时就将茨木的心神狠狠拽住,不仅是拽住,甚至且在那满副心思上扎进千百个孔,每个孔洞里溢出的都是酿过千百回的蜜与咽过百十年的苦。
那是酒吞童子的妖气。
妖气是从西边角落里传来的。茨木愣愣地站在原地,金眸猛然瞪起,牙关里传来一阵锤也似的酸胀感。他应该是欣喜的,离了百年又寻找月余不见踪迹的挚友骤然出现,茨木应该是欣喜的,他再如何也应该是欣喜若狂的。
可是他没有。
茨木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红发大妖,以及对方用酒葫芦护着的身影。
站在酒吞身后的,是玉藻前。
玉藻前的神色被竹影笼在暗处看不清楚,那副绝美容貌的轮廓却依稀可辨。酒吞倒是直直站在月光下,茨木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酒吞先开了口:“茨木童子,你为何要回来找我?”
为何?若是在往常,茨木定能想出万千种语言把自己的挚友大肆夸赞一番,然后再细细叙述这百年间自己在人世上的见闻。他还能从大江山里最老最高大的那棵冬青树下挖出一壶泥封陈酒,替酒吞斟上一壶,替自己满上一杯,两妖对饮,饮得个醉而共归才好——茨木想说,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角都没有长全的小妖怪了。
他会打架,会杀人,会渡妖,甚至还会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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