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当年神魔盛世,纵使在阳气炽盛的子时长街,亦有百鬼衣锦,领一群邪物徜徉于京町里屋,饮美酒来驭魍魉,唬得那持刀武士都退避不及,阴阳师的符咒自是抵不得妖气幢幢,倏忽间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去了。
忆起当年,似乎还有个红发鬼王,怪模怪样的鬼葫芦里能够同时装下神酒和瘴气,多少小妖抖抖缩缩臣服在他的座下。鬼王是霸道过一时的,他端坐于殿中,随手一挥便命手下们煮一杯心血熬一瓯肉羹,让那大小鬼怪个个食得肚皮滚圆、浑不知今夕何夕。然后……然后他就不愿意去花力气记得了。
茨木摇摇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大团泥泞中。他实在没法子,只好咬牙狠心就割下自己头顶红角,把那沾了精纯妖气的魔物和脚上一串铃铛埋在山洞里。以物养地,以地缚灵,再求得八岐大蛇的三分助力,百转千回间不过将那一缕残识堪堪温养过十数甲子,交付的却是噬骨磨魄的代价。长于力者终亡于其力,他比不得他的王那样厉害,即便受了反噬也不过消去半身精魂,还有心血可以慢慢熬。
春风渡尽,山重水复,他等得起。
“你等了多久?”茨木眨眨眼,雨水落进了他的眼眶里。
魂体偏着脑袋算了起来。他其实记不很清了,年岁在长久沉淀后不过一个虚虚数字,他最后也没记出个答案。茨木苦着脸,他想,自己是败给自己了。
茨木和魂体在山林里七绕八绕。大江山的小妖们在退治一役过后都各自散去,没有哪个生灵来管束这山中的一草一木或者行些开山辟地之事,因此山上路途没有大变,茨木走得急,却从不担心迷路。
魂体对酒吞身上残留的少许妖气更为敏感,他在前面带路,引着茨木往一个方向走。茨木认出,那里曾经有个高大直冲云霄的铁柱宫殿——那里还有一个咒,是八岐大蛇的断尾,缚着茨木的咒。
酒吞一定就在那里。
茨木以为他会遇到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就像电影里的特效场景那样。
然而没有,他什么都没看到。没有血光四溅,没有撼天动地,铁王宫在千年风吹雨淋下只剩了个框架,月光从空荡荡的屋顶中投射下来,把那凹凸不平的地面照得锃光。
酒吞跪坐在大殿中央,茨木认出,这是他在过往时常与鬼王对饮的地方。
殿中央有个坑,坑里黑乎乎的埋着什么东西。酒吞坐在地上喘息着,他的手上有些焦灼痕迹,像是被火烧伤了,茨木看得一惊,下意识就要两步冲上前去。
有人比他更快。
不,那不是人。
魂体在迈进大殿前已经落在了茨木的身后,这会儿他突然窜出来,快得如电似光。他向前飘动着,不一会儿就飘到了殿中央,只是他似乎畏惧着地上那个大坑,盘桓在距离两三尺的地方再难靠近。他嘴里念叨着什么,那种声音是透不过空气的,只有茨木能够听到他的呼喊。
挚友,挚友。他一遍又一遍地喊,酒吞听也听不到,望也望不见他。
茨木站在一旁,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
酒吞只看见了站在殿前的茨木,他面上有些惊讶,倒也不是过于惊讶。他挥挥手,示意茨木往自己身边走,于是茨木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酒吞指着地上黑乎乎的坑说:“八岐大蛇的断尾已经风化,咒念应该是除干净了。”说完,他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茨木,像是在估计对方还能不能接受这怪力乱神的一切——就是说,茨木有没有回忆起过往。
多半是已经想起来了,酒吞暗自忖度道。
茨木点点头,问道:“挚友是如何解咒的?”
果然是想起来了,酒吞松了一口气。他说:“我用自己的血泡着你那颗蛀牙,泡久了,血上有我们的妖气,把这东西埋入地底,哄一个八岐大蛇的断尾还不在话下。”
茨木还是不懂,他毕竟没有研究过这些妖鬼之术,于是魂体出声提点道:“你身上的最后一点妖力都聚在了那颗牙齿里,挚友的妖力是融入血脉的。与八岐大蛇做交易时,他早就弄清楚了一只大妖总共该有多少妖力,得到你的牙齿加上他的血气,八岐大蛇就会误以为自己已经收取了所有代价,不会再作妖了。”
说完这些话,魂体面上的神色突然十分踌躇。他想起来,挚友把妖气血脉逼出身体也就是失了妖力。从此以后,再没有鬼王了。
属于他的鬼王,早就不在了。
茨木半懵半懂。他先是为酒吞不用以命换命而感到大松一口气,随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在心里问魂体:“那你呢?咒解了,断角和铃铛就再也束不住你的精魄了,你又该去往何方?”
去往何方?魂体歪了歪脑袋,他把目光落在了酒吞身上。
酒吞见茨木站在空地上发愣,以为对方是一时受到了过大的冲击,就去抱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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