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挺乐观的,既没有执着于生,也没有纠结于死,看样子他平时没少读书,年纪轻轻便能拥有如此心态,实属难得。
这时候风仪又来煞风景:“你不是讨厌富家子弟吗?”
“你别张嘴就乱放……乱说话行吗?”书怀顾忌着有小孩子在场,硬生生改了口,“我何时说我讨厌富家子弟?”
“那倒是我猜错了。”风仪哼了一声,“你妹妹的事,你就当真不在意吗?”
书怀就料到他会拿雪衣说事,便一句话顶了回去:“谁四处作恶,我就讨厌谁,不管是穷是富,是人是仙。”
听出他意有所指,风仪挑了挑眉:“我看你也挺讨厌我的。”
“对。”书怀毫不掩饰,“因为你欠打。”
墨昀一直在听他们两人对话,这时猛地笑出声来,风仪怪异地看向他,又问:“宫翡在何处?”
宫翡当然是在冥府,墨昀松开那只大鬼,腾出手来指向前方那棵老树。风仪松了口气,忽然又往天上望去,嘴里说着:“存雪疯得厉害,你们先看着那傻鸟吧,千万别叫她来天宫找我。”他似乎早就打算开溜,话音未落,人影便凭空消失了,一道流光直入云霄,仿佛要化成天穹上的一颗星子。
要说风仪这人也真奇怪,他明明就是要给冥府这边找麻烦,也是真的想抢走桃木,甚至还参与了当年天宫的动乱,但他仿佛良心未泯,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要跳不跳,要退不退,直叫旁人看得心惊肉跳。
书怀就一直看不透他的想法,他在死磕到底和浪子回头之间摇摆不定,连带着别人对他的态度也得摇摆不定,谁知道他明天又想干什么?
这恰恰体现出风仪内心的混乱,他已经失去了确切的目标,现在他心性不坚,可能还不如当年刚刚飞升上界的时候。书怀没有见过他意气风发、无所拘束的模样,但宫翡应当是见过的。
凡人常说“良心未泯”,其实良心也要靠理智来把控,只要理智尚存,人的良心就还在。
存雪已经烂到了根基,待到慕华回来,最先收拾的一定是他。书怀不太清楚当年的动乱具体有谁参与,但根据他对天帝的了解,眼下的天宫众神,回头起码要被慕华换掉一半。
“还是得叫宫翡劝劝他。”书怀叩开冥府的大门,“这家伙虽然讨厌,但应该还有救。”
“他要是不愿意别人来救,那你也没办法。”墨昀回头看了一眼,见远方出现了人影,便催促道,“有人来了,快走快走。”
第44章不利
书怀和风仪之间的那点儿恩怨,在三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看到他们两个又凑在一堆的那一刻起,文砚之就知道这水鬼一抓就得抓到天黑。冥君见他回来,倒也没有责备,只叫他下次悠着点儿,别一不留神让风仪把书怀给整死了。
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文砚之打心眼里认为书怀也是个祸害,哪怕他斗不过风仪,还有个墨昀在旁边帮着他。鬼使心很宽,丝毫不觉恐慌,也不知是太过信任书怀,还是不愿意去着急。
果不其然,直到人界即将进入黑夜,墨昀才带着那两只水鬼回到了冥府,书怀抱着剑跟在他后面,却是浑身轻松。一看这架势,文砚之便明白了,书怀和风仪在水底也不消停,这俩水鬼全是小妖王找到的。
“你应了我去抓水鬼,却把活都推给别人去干,真是懒得可怕。”文砚之推开门,把那两位淹死鬼送入大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他常常嫌弃书怀过于懒惰,后者倒是不介意,打着哈哈说自己拖住风仪,也是在为冥府做贡献。
他这一通胡诌,鬼使自然是不相信的,立马回嘴道:“你信不信,要是把你扔到天宫,冥府这边立马就消停了。”
“万万不可。”书怀讪笑,“冥君留着我一定大有用处,我还要留在冥府,为你们发光发热。”
鬼使哼了一声。书怀有没有为冥府发光发热,他倒是看不出,他只知道自从小妖王被带过来之后,自己就每天像根大蜡烛一般,横在这两位中间孤独地放光。
冥君在殿内正询问着那两只新鬼的死因、籍贯以及生前经历,一一与生死簿上的记录相比对,这几百年来他每一天都要将这个流程重复许多遍,换成另一个人做这件事,恐怕早已觉得枯燥。他声调不急不缓,又是从远处传来,因此显得有些缥缈,书怀靠在门上,突然有些想睡觉。
文砚之偏偏就不让他睡,又问他风仪是怎么一回事,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书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个“怎么一回事”究竟是何意,只好答道:“那家伙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当成天道,高傲得很。”
“天道……”鬼使摸了摸下巴,“在三界之中,没有谁能代表天道,众神应当都明白这个道理才对,怎么他到现在还不懂?”
风仪既然能够飞升成仙,那一定是因为他参悟了道之真谛,书怀之所以觉得他退步,正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全然忘却了“天道”的真正含义。
就像鬼使所说的那样,三界之中没有谁能代表天道,世间万物自有一套运行规律,就连天帝也无法强行将其改变,仅能起到维护正常秩序的作用。可仙人们在上界生活的时间长了,难免自高自大,认为凡间不过是天界的附庸,要依靠天界才能生存。
书怀耸了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就是没睡够,脑子不太清醒。”
鬼使送他一个白眼:“我看你成天睡觉,却也不像有多清醒。”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表面现象,而不会透过它看到我的本真面貌。”书怀大言不惭,仿佛对方真的被假象所蒙蔽,看不穿他的本质。
莫名其妙被他扣上一口黑锅,文砚之刚想反驳,却听一旁的墨昀说:“你消停一会儿吧。”
“说得真好,你省省力气,等会儿又要送那两只鬼去奈何桥了。”书怀道。
“什么?”小妖王看向书怀,“我没说他,我说的是你。”
今晚的墨昀极度反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任凭书怀怎么逗他,他也不曾开口,有时候他烦了,甚至还凶人两句。书怀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去找冥君前来调和,然而严青冉日理万机,没空管他们之间的情感问题,书怀又向自己的妹妹打听,结果雪衣更加不靠谱,居然说墨昀是肚子饿了才不开心。
假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那就不是墨昀了,书怀直觉妹妹说得不对,便厚着脸皮去求鬼使指点迷津。文砚之倒是闲,也乐意管这种鸡毛蒜皮,但他又不肯用正常的方式来解答,非要给书怀打哑谜。
抱着那个“酸”字,书怀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发觉墨昀是嫌他和风仪多说了话。说来也是,没有谁会喜欢突然被冷落的感觉,风仪出现以后,书怀的注意力就被转移,甚至叫墨昀自己去抓水鬼,后者突然得不到关注,心中自然不愉,与此同时,他又不善于掩饰情绪,所以就成了现下这个局面。
书怀偏过头去看墨昀,却见后者合着双眼,呼吸均匀,似乎睡得熟了。有心事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必然是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毫无困意,书怀凑到他脑袋旁边去仔细看,发现那对眼珠还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着,分明就是没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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