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你当作什么人?”
“他更亲近谁?”
“在大道和你之间,他会选择哪一个?”
“他分不清你和别人。”
“没有谁把你当成宝,他不在意你的生死。”
“但对你而言,被抛弃也不是第一次……”
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存雪勾起了墨昀心中深埋的担忧。他向来没有什么安全感,又独来独往惯了,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待他那样亲近的人,他自然想抓住对方,将其永远留在身边。可与书怀关系亲密的,也不止他一位,他把书怀当成唯一的存在,却总担心自己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的区别,他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是那个人对他解释的。与此同时,晴光的结局仿佛也在警醒他什么,墨昀感到一阵窒息,险些喘不过气来,忽然一阵凉风吹过,把他吹得清醒了些,他抓住这短暂的清明,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背。浓浓的血腥气溢出,连风也消不去它的味道,墨昀舔了舔唇上残余的鲜血,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厉:“你那张嘴可真厉害,这颠倒是非的本事,在三界当中是数一数二的吧?”
“是黑是白,你且看着。”存雪的声音飘远了,墨昀甩了甩左手,终于觉出痛来,他心里突然有些内疚,原来自己咬人真的有这么疼。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很想问人为什么要睡觉,真的浪费时间,但是不睡又困。
就好伤心。
第61章隔阂
书怀尚不知林间发生何事,风仪随口一说,他竟信以为真,越想越觉得墨昀就是去找那只野兔。他心如乱麻,精力自然无法集中,风仪说了句话,却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抬眼望去但见他坐立不安,当即嗤笑道:“你又不是新嫁娘,这么紧张作甚?”
“你少管闲事,紧张就紧张,老子乐意!”书怀嘴上骂骂咧咧,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那片树林,他现在换了个方向坐着,风仪用脚想想都能知道他在看什么。人仙还在往火堆里丢小树枝,似乎对这种游戏很感兴趣,那团火越烧越旺,风仪再去身边摸树枝,却摸了个空。
已经没有柴了,过些时候这火也该灭了。
现在这时辰还不算太晚,风仪眯着眼看向小楼,其间某扇窗户里正透出微弱的光,那条黑龙许是睡了,但灯灵好像还没有。西海龙女的死不仅动摇了书怀,也勾起了晚烛的记忆,长清与白龙亦是同族,心中感受不必细说,就连与谁都不甚亲近的小妖王,这几日都有些沉默,这种情况下,唯有风仪不动如山,竟显得冷酷无情。
生死乃是平常事,风仪得以飞升上界,必定能够将其看淡。这个道理简单却又深奥,长清和晚烛看不破,倒也情有可原,但书怀不像是会受死亡所困扰的人,他一向把天道挂在嘴边,应该不会不知道生灵死去也是遵循天道准则。可从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不认为西海之事是天命所定,风仪看了他一会儿,愈发觉得奇怪。
那两道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自己背上,书怀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下意识地以为风仪又在打桃木剑的主意,便将佩剑解下来抱在怀里,双眼依旧眨也不眨地望着前方的小树林。对方的动作代表着什么,风仪也能看得出来,于是他又笑了两声:“我并非在想你的剑,你大可放心。”
这个方向上除了桃木,就只剩下书怀自己,风仪若非在盯着剑,又是在盯着何物?书怀感觉他不是吃错了药,就是把药吃多了,以至于言行举止都不太正常。
火苗渐渐小了,书怀的背影也随之变得晦暗不明,风仪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我还当你看穿了死生规律,不会为这种事而担忧,如今看来,你也倒和常人无异。”
“前几日你喝酒,竟然醉到了现在不成?”对方听见他说话,终于转过头来,“倘若她是正常死亡而非存雪所害,我何必耿耿于怀?存雪不能代表天道,我以为你当懂得。”书怀顿了顿,又道:“我非圣贤,圣贤非我。你所言不假,我亦是常人。”
风仪在心中回味着他那番话,恍然惊觉一直看不透真相的原来是自己。若仅仅是看淡生死,而不注意生者是否到了应当死去的时候,何尝不是陷入了一场自欺欺人的迷局?书怀说完那些话便又将头撇了回去,而这时火堆终于熄灭了,风仪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口,眼中浮现出少有的迷茫。
他得道比书怀要早,故而轻视后者,然而此刻他再次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后来居上这四个字可一点都没有错,前人不一定就比后人强多少,他以为自己站在了巅峰,殊不知总会有新的巅峰来取代他。
可惜吗?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当然是可惜的,宫翡总这么说他,大概也不无道理。
林间始终未有半分动静,夜色沉沉地压下来,压在河流上,压在树枝上,压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万籁俱寂,静默无声,唯有星辰还高高挂在天幕,像一颗又一颗窥探人世的眼睛。书怀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没什么特殊的表现,风仪看戏的心思稍微淡化了些,但那张嘴依然欠抽得很:“我要是你,就赶快去林中抓他,或许一捉还能捉一双。”
“你平时对宫翡也这样乱讲?”书怀冷笑道,“她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那小狼崽子才是瞎了眼,摊上你这么个家伙。”风仪反唇相讥,“我只不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已,莫要觉得奇怪。”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书怀背对着风仪,在其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翻了个白眼。身后那家伙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想将他激怒,书怀表面心平气和,实际上已经开始在心中不停踢打那名为风仪的小木头人,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他们两个谁也看不见谁的脸,一个说一个想,各怀心思地坐了些时候,竟也觉得畅快无比。
书怀站起身来,感到神清气爽。已经过了这么久,那狼崽子还没回到这边,大概自己是时候去找他了。
看着书怀走向林间,风仪伸了个懒腰,也要跟他同去,书怀扭头瞪了人仙一眼,没好气地质问:“他又不是你家的,你跟过来作甚?”
“唉,我看你脑子也不太清醒。”风仪捶了捶左肩,开始胡编乱造,给自己的行为寻找恰当的理由,“如今危机四伏,可能发生意外,你若出了事他便不好受,他若出了事那只傻鸟便不好受,那只鸟要是不好受,我当然也就不好受了。为了我能过得舒坦些,我必定要跟着你。”
尽是些歪理。书怀啐了一口,依旧要赶他离开,风仪又扯了几句,却真的转身走了。
虽然那小狼崽迟迟不归,但也绝无性命之虞,存雪若是动手,他们在外面就能知晓。此处没有那股如冰雪般寒冷的灵气,而缺少强劲的灵力,必然无法伤及墨昀分毫,想来是有别的事情把他绊住了。书怀低下头穿过树丛,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墨昀背对他站着,他刚想开口去唤,却见有一只受惊的野兔从草里冲出来,飞快地经过自己脚旁,仿佛就是刚刚被小妖王吓跑的那只。
“又不听话?”心中那点儿担忧最终也没说出来,书怀抱剑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墨昀,“早就叫你别欺负那兔子,你倒好,阳奉阴违的,转头就去逗它。”
忽然被他斥责,墨昀不由得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书怀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这声响。他低头扫了一眼墨昀低垂的左手,借着月光看到血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嘴角不禁一抽。
小妖王抬起左手舔了舔上面的血迹,一双眼里写满了幽怨,好似在责怪他护着那只野兔,但又分明不像。书怀发现对方的神情不对,便欲上前察看可还有别的伤,谁知墨昀见他过来,竟然慌乱地后退一步。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应,书怀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两厢对视半晌,他才迟疑着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无事。”墨昀紧盯着他,眼底暗潮汹涌,自己原本有很多话要说,可见到这个人的那一瞬却没了底气,问也问不出口,说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在心里堵着,化成一滩酸涩。
说自己没事的往往都是有事,但现下这情形好像不大适合追问,书怀又看了墨昀两眼,尝试着去拉他未曾受伤的右手。这一次墨昀不再躲避,然而书怀能感到他掌心沁出了冷汗,手臂的肌肉也紧绷起来,那是防备的姿态,可他在防备谁?
待到出了树林,小楼便映入眼帘,窗上都是暗的,没有一丝亮光。那三个都歇下了,只剩下书怀和小妖王仍滞留在外面。墨昀轻咳一声,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但逗趣的话转了几圈也难出口,那违背他的本意,他做不到。他心烦意乱地想了半天,最终生硬地问了一句:“若有凡人前来,是否会注意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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