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对皇城的了解,晚烛要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她混在皇城八百年之久,都混到了被刻在桥栏上供后人传扬事迹的地步,皇城中每一寸土地她都踩过,就连皇宫她都能进。书怀忽地又生了其他心思,想把晚烛拎出来放到皇城里活动,他每次潜入皇帝寝宫,都要提心吊胆,如同做贼,换了晚烛出面,肯定大为不同。
“白姑娘不是说,丞相府里好像在闹鬼?”墨昀走上前,要推开紧闭的屋门,“思霖刚回来吗?”
“不……”宫翡悄声回答,“那孩子到现在也没醒,他也没有回来过。”
没有回来?墨昀轻轻推开房门,环顾一周,果真寻不到一丝灵气。诚如宫翡所言,燕苓溪还在安睡,墨昀重又把门掩上,吩咐道:“你循着他离开的方向去看看,我想丞相府可能就在东侧。”
宫翡应了一声,化回原身振翅而起,向东飞去。
鬼使透过门缝,看向床上躺着的那孩子,第一眼只觉他有病弱之象,可能活不太久,正要继续看一会儿,燕苓溪却突然睁开了眼。和凡人面对面,鬼使从未尝试过,立刻受了惊吓一般躲到了门板之后。方才那一瞥之际,他发现这小皇帝的眼睛和冥君有几分相似,说不定思霖护着他,只是由于他生了这样一双眼罢了。
然而,某种感情的出现,必定受多方因素所影响,鬼使不认为思霖的想法这样简单,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对之造成吸引。
书怀听到门内传来响动,便敲了敲门,笑道:“起来了?今日可有不适?”
“还好,多谢关心。”燕苓溪轻声回答,又问,“他去哪里了?”
“他应我所托,到城中为我取一样东西。”书怀撒起谎来,照样镇定非常,“我不认得皇城的路,更不知道妹妹想要的小玩意儿哪里有卖,只能劳烦思霖替我去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处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吕氏春秋·贵公》
做大官的人,不要盯着小事,不要耍小聪明。
原典故为管仲荐相。
第95章失魂
燕苓溪心思纯净,丝毫没有起疑,书怀扭头冲着文砚之笑了笑,低声问道:“你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吗?”
鬼终究是鬼,和凡人直接见面不太好,总有一些忌讳。文砚之瞪了书怀一眼,嫌他没轻没重,成天就会瞎胡闹。且不说燕苓溪体质虚弱,沾了鬼气会生病,仅凭他生者的身份,就足以令鬼使不敢靠近他。冥君把鬼使安排过来,一定也只是让他远远地看上一眼,而非与燕苓溪真正相见。
看鬼使仍躲在外面,没有挪窝的意向,书怀耸耸肩,率先推门入内。他天生有种亲和力,很讨小孩子喜欢,这些天在人界早已和小皇帝混熟,是以他直接进门,也没有招来燕苓溪的驳斥或者反对。燕苓溪刚醒过来,呆愣片刻,发觉今日又没什么事好做,实在无聊,便又躺了下去,准备在床上打发一整天的时光。
这副模样像极了当年躲在房间里偷懒的书怀,大懒虫本人回忆起旧事,又尴尬又好笑。小皇帝注意到他的神情,在床上翻了个身,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我以前也和你差不多,不知道今日该做什么,就索性在床上躺着。”书怀回答,“说实话,偷懒是挺舒服的,但如果有很多事要忙,偷懒的过程中就会感到良心不安。我现在是不敢偷懒了,因为肩上的担子重得过分。”
虽然燕苓溪不了解他,但多少也能看出他所背负的责任重大,当即也良心不安起来,爬下床要去洗漱。这小皇帝比以前的书怀还要过分,书怀那时候尽管总在床上躺着,可一旦是要出门,必定会走远路,燕苓溪就不一样了,他从来不出远门,他所走过的最远距离,便是从卧房到宫门口的那一小段,统共算下来不过百步。
若是加上他之前被抓去守灵的那次,兴许还能再多上几百步,然而书怀从思霖口中得知,燕苓溪当时是被抬过去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
思霖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没有把他直接吓死,实在是他运气好。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被关在密室里的人怎样了?密室就在燕苓溪的卧房内部,他跟一群人共处一室,难道就不别扭吗?
“那些个被抓到的人,现在如何了?有给他们一口饭吃吗?”趁着燕苓溪在洗漱,书怀连忙问他。
小皇帝“咦”了一声,好似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刚刚才想起来一般:“这……我忘记了,你打开密室看一看?”
真的是没照顾过人的孩子,心眼太少,他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这么久,大约是因为他母亲的庇护。侧耳细听,密室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书怀心说当时把人放下去的时候分明没堵住嘴巴,该不会是死在里头了?这么一想,顿时手忙脚乱,险些让那块板砸到自己的脚。
墨昀和鬼使在外面叨叨咕咕,不晓得在磨蹭什么,书怀心急如焚,等不及他们来帮忙,一心只想着要赶紧打开密室看一眼,免得又添几条性命。结果打开密室之后,却看到那些人好好地坐在原地,微微闭着眼正在打鼾,书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困此地,生死未卜,他们竟然还能睡着,这颗心怕是大到能把东南西北四大海域全都装进去。
外头那两位终于商量完了,墨昀推门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怀背后。书怀正在研究那群睡着的家伙,看得十分入神,压根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个小妖王,墨昀伸手拍上他的肩头,刚想问他在做什么,结果手拍上去的一瞬间,书怀大叫一声,立马回身给了他一巴掌。墨昀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旁的燕苓溪同样目瞪口呆。书怀反应过来,心疼得嘶嘶直抽气,捧着墨昀的脸轻轻地揉,一边揉一边抱怨:“我在这看他们,你平白无故过来吓人做什么?”
这可真是冤枉人了,墨昀欲哭无泪,却想不出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他忿忿不平地扭过脸,暂时不想搭理书怀,书怀叹了口气,正欲道歉,一转眼却又被贴在窗缝处的那张脸吓了一跳,狠狠地掐了墨昀一把。
“嘶——”这次抽气的是墨昀,“这次我可什么也没做,是你突然掐我。”
书怀无暇与之争论这回应该怪谁,他紧紧盯着文砚之,险些没喘过气。任谁看到窗前突然出现一张人脸,都会被吓一跳,书怀也不例外,若非他反应快,想起来外面的是鬼使,现在一定已经吓昏过去。
滚!——书怀对文砚之做口型。
蠢货!——文砚之同样也对他做口型——死人了!
死人了?书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密室中那几个家伙好好的,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哪里像是死了的样子?文砚之又在胡言乱语瞎放狗屁了。
书怀抬头对鬼使怒目而视,后者见他无动于衷,急得团团乱转。书怀想着他一口咬定这里死人,一定也有他的理由,便悄悄推了墨昀一把,让他找个借口带小皇帝出门,好叫鬼使借机溜进来,把话说清楚。
墨昀会意,扭过头对燕苓溪说道:“今天外头阳光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书怀:“……”
文砚之:“……”
“我刚刚醒来时,看外面很昏暗,哪里有日光?”燕苓溪正站在床边,背对他们叠自己的被子,没有宫女侍奉他,这种小事他都是亲自去做,好在叠被子不会耗费太多体力,本也无需他人代劳。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抬起了头,鬼使动作迅疾,看他要动,就赶在他抬起头的前一刻蹲了下去。堂堂冥府使者,也被迫猫着腰做贼,这一切都是思霖招惹凡人所引发的祸患,待到此间事了,必须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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