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快,如渊比他更快,一只力气大到惊人的手死死抓住存雪的衣袖,猛地将他拽进笼中。存雪瞥见他双目的红光,心知大事不妙,当即拔出长刀,刀刃贴着如渊耳侧飞过,钉进了他身后的墙壁。
“被关得太久,想喝一点血。”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光环,如渊原形毕露,丝毫不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存雪奋力挣开他的手,险些被他气疯。如今的一切都脱离了存雪的掌控,先是书怀无故增强的灵力,再是神木幻境的松动,如渊的失控更是让他意识到,他并非无所不能,也并非百战百胜。总有些变数他算不到,总有些关窍他打不通。
“你这个畜生!”存雪骂了一句,但别无他法,只得拔出兵器,在自己掌心割开一道血口。鲜血汩汩流出,如渊捧起他的手掌,甚至还重重地咬了一下。他几近失去理智,动作没轻没重,存雪被咬得生疼,感觉那只手都不属于自己。
天神微微一动,想把流血的手掌收回,如渊舔了舔唇,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丝血线。存雪擦净血迹,转身一脚踢开牢门,似乎在发泄这些天来所有的怨气。
吞食过鲜血,如渊冷静了一些,或许是饥饿感得到了缓解。可一旦尝到血的滋味,就一发不可收拾,他跟在存雪身后,一双眼紧盯着对方的后颈,几次想伸手将其扭断,却又退了回去。
“收起你那无用的心思。”存雪未曾回头,但他能感知到背后的如渊有所动作,心下烦躁更甚,“我死在此地,对你有害无益。”
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此行危机重重,针对如渊的审判还未结束,四方龙族现下都聚集在东海龙宫,倘若稍有不慎,偏离安全的路线,就会被暴怒的龙神们撕碎。那些龙神本就想将如渊切成碎片,全靠东海新君压着,才能规规矩矩地继续商议如何对之实施责罚,而如渊单打独斗时虽能轻松取胜,但再怎样,他也没有生出三头六臂,双拳难敌四手,假如龙神们一拥而上,就算是他,亦无法轻松脱逃。
因此,他暂时收起了不安分的心思,亦步亦趋地跟在存雪身后。然而当存雪把他带回天宫之时,他会不会又给人找麻烦,那就不好说了。
慕幽猛地睁开双眼,摇响了挂在床头的银铃。被安排到她身边的随从轻轻叩响了门,得到她的准许之后,便低着头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听完她的吩咐,转身到外面唤人。近来北海龙女心神不宁,连四海龙族都要派人出席议事的今天,她都独自卧在房中闭目养神,将此任推给了兄长。
北海龙王坐在席间,却并不显得有多突兀。为表重视,其他三海也都是龙君亲临,好似唯有这般阵仗,才能配得上被审判的罪人之身份。
西海龙王刚刚发过脾气,此刻余怒未消,看坐在身侧不远处的北海龙君与属下交头接耳,脸色不禁一沉。正欲开口喝止,却忽然见得北海龙君面色大变,紧接着一阵忙乱的足音响起在大殿之外,那声名远扬的龙女推开门,冲着正上首的东海龙王说了极其简短的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掀起轩然大波,东海龙君一拍桌面,厉声道:“他逃了?这龙宫防范严密,他是如何逃脱?”
“恍惚之间瞥见一星半点,是那位仙君亲自来寻。”慕幽蹙起眉,神色有些不愉,“外面有人仙之首接应,拦是拦不住的。”
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早把自己活得浑身是戏。联想到先前如渊假扮出来的悲怆神色,西海龙王怒火更炽,当即带领一队亲兵直奔东海海面。然而他刚抵达水面的那一刻,却看到一条青龙冲天而起,眨眼间直入云霄,居然是又回了天宫。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如渊这条恶龙,本性终究难抑,让他回到天宫,日后必将成为心头大患。
从白芷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书怀正在吃烤鸭,听闻此事,险些被鸭骨架活活噎死。他做梦也想不到,如渊当日的凄惨情状竟然是装的,难道自己当真眼瞎,辨认不出真情和假意?
也不知道如渊对存雪而言有什么意义,值得存雪亲自去把他带走,更加成谜的是他跟随存雪的原因,难道掌管一个东海,对他而言还不够吗?
针对如渊的审问,并没有得出任何结果,长清多次去找父亲和姑姑探口风,得到的回答皆是敷衍。久而久之,他也对这位曾经的龙君失去了兴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必总好奇一个疯子呢?
长清不再去打听如渊,墨昀心间的疑惑却始终未尝消除,他暗地里派遣青湄打听消息,总算得到了几条有用的线索。青湄身为水族成员,又经常与天神一族接触,自然知道一些秘闻,虽然年代久远,印象模糊不清,但还能说出个大概。
不过这真相,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原来如渊从前就是一条恶龙,生性凶残,嗜血嗜杀,年少时就常常伤及牲畜。但他始终只是吸食那些牲畜的鲜血,而不将它们杀死,又从未伤过人命,并且灵力空前强大,是做龙君的上好人选,他父亲舍不得把他废掉,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的行为。
默许就是纵容,纵容如渊,就相当于做了他的帮凶。见父亲不约束自己,如渊变本加厉,对鲜血的渴求也更胜往昔,然而当时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龙君之位,他强忍着内心的焦躁,表面上装成一条乖巧良善的青龙,旁人见了他的模样,以为他痛改前非,更有甚者被其迷惑,将他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全归类为懵懂无知。
如渊怎会懵懂无知?别人为他辩护,他在心里暗笑人傻,依旧假扮善者,背地里又是另一副面孔。
在如渊成为东海龙君时,慕华和风仪尚未来到天宫,但墨晖已经在了,青湄和宫翡作为妖王护卫,常常跟着墨晖到天宫赴宴,而就在那时,青湄便注意到如渊和存雪的关系似乎很近。
“你知道他们两个从前关系近,为何在我们去往东海的时候,你不早提醒?”书怀哭笑不得,觉得这条鱼精好生奇怪,说她记性不好倒也不是,但偏偏在关键时刻,她永远派不上用场。
青湄很是委屈:“在如渊成为东海龙君之后,他们的往来就减少了,天宫再办宴席,他们总是坐得相隔很远,我以为他们闹掰了,未曾想过原来不是这样。”
可能他们中间的确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旁人无法得知。书怀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感觉存雪很有可能是拿如渊的过往当了把柄,又或者他撞见过身为龙君的如渊做出一些腌臜事。
这次倒是书怀想多了,若他能看到如今身在天宫的存雪和如渊,就能发现一切还是很简单的,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先前才喂过,现在又想饮血?在东海龙宫关了些时日,你的食量见长。”存雪皱着眉,躲避贴上来的如渊,风仪领着下属站在他们不远处,脸上毫无波动,仿佛无视了这两个人影。过了好一阵子,风仪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遥遥对着存雪说道:“我想你的血怕是要流干了,等不到将敌人杀死的那一天。”
“你以为说一两句话,就真能把我说死?”存雪冷笑,“当真头脑简单,只逞口舌之快。”
是不是嘴上说说,真正到了那时,他自然会明白。风仪不与他辩论,带着一众下属走向自己的宫殿,足下踏云,白袍当风,一派出尘的仙人姿态。存雪哂笑,转头看向如渊,骂道:“给我滚开!”
面对着如渊,他一向是如此暴戾,他厌恶嗜血的如渊,觉得对方是个怪物,根本不配做神,而这厌弃当中,还隐约暗含着他对自己的唾弃。
一个人如果开始唾弃自己,那便预示着他即将走上一条绝路。
如渊喉头滚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存雪拢拢领口,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远望向东方的大神木,眼中流露出一种怨毒。
那盏长明灯还在他宫中摆着,待到他杀死雪衣,再摧毁书怀的意志,看此人还有没有心思去保全人界和冥府!
“阿嚏!”书怀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伸手抓过床上的棉被,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墨昀看他一眼,心下好奇,这人昨夜分明没受过冻,怎的忽然像是得了风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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