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点点头，蓝思追寻了一块石头，用手帕擦了擦，两人便挨着坐下来了，金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不累，但穿的靴子不甚合脚，走了这样久的山路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蓝思追身上染着蓝家独有的檀香，这檀香可静心凝神，金凌正靠着蓝思追的背闭目歇息，却听蓝思追迟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阿凌，你的脚是不是伤了？”

金凌一愣，下意识将脚藏进衣摆里。

蓝思追见状便知自己猜对了，他道：“别藏了，阿凌，刚刚在半山腰我看到你脚步乱了，莫不是鞋子不太合脚，你脱下来，给我看看。”

金凌脸一红，摆手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能是脚上打了泡，不碍的。”

蓝思追抿了抿嘴：“阿凌，这山路还有好长呢，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必在我面前勉强。”

蓝思追的语气温柔且坚定，外加他脚着实疼得厉害，低声“嗯”了一声，便由着蓝思追为他除了鞋袜。金凌的脚上早已磨了好些个血泡，脚趾亦有多处破了皮，袜子上沾了点点血渍，蓝思追的动作甚温柔，可不甚碰到那伤处金凌还是疼得一哆嗦，蓝思追手一顿，蹙眉嗔道：“疼成这样，怎么早点不说呢。”

金凌哼了一声，把脚往袜里塞：“你瞧也瞧过了，便别罗嗦了。”

蓝思追一把按住金凌的脚：“你别动，这些血泡还是挑破了上了药比较好。”

蓝思追掏出怀里的帕子，在溪水里湿了湿，拧干后才俯下身，将伤处轻轻拂过，他蹙眉看着金凌，仿佛伤的人是自己：“这水凉么？”

金凌不轻不重拿脚踢了他一下：“别把我当小姑娘。”

蓝思追笑了笑：“是，大小姐。”

金凌正要发作，蓝思追道了一声：“别动”，微微有刺痛从脚底传来，蓝思追用乾坤袋中的银针替金凌将脚上的血泡注意挑破，又拿草药敷上伤处，脚本是身上极为敏感的地方，蓝思追动作极轻柔，手碰过的地方一阵阵地发着酥，金凌喉结动了动，按在石块上的手微微发力。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影射出斑驳的光圈。

流水潺潺伴随枝头鸟鸣。

金凌心一圈一圈发着紧，他听得见自己心跳声呼之欲出，一时又羞又气，还害怕被蓝思追听到。

蓝思追抬眼看到的就是金凌脸红得厉害，手里攥着胸口的衣服，一副皱眉强忍着什么的模样，骇了一跳，一下子手脚都不知放在哪儿，不知所措道：“对不起，阿凌，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金凌低着头不说话，蓝思追只当自己说中了，只好想辄将功补过，低头对着金凌的伤处吹了吹，金凌哪儿受的了这个，一个激灵，全身跟过了电一般，他一把推开蓝思追，匆匆把鞋袜穿上。蓝思追被他推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蓝思追愣了愣，方知刚才自己似乎做得不太妥：“抱歉，我僭越了。”

金凌别过头去，想到蓝思追素来爱洁，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蓝思追：“……你擦擦手罢。”

蓝思追笑盈盈地接过帕子，却把它装在怀里。

金凌道：“已经要申时了，我们继续上山罢，不然舅舅又要等我到亥时了。”

蓝思追皱眉看了金凌的靴子道：“阿凌今日怎会穿了这样一双鞋。”

金家鞋型十分古怪，鞋头呈三角状，两头高高翘起，方才他掂了掂那鞋，怕有好几斤重，这样的鞋也难怪会磨得金凌一脚的血泡。

金凌“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脚腕，指着这鞋道：“怕是我家先祖脚型异于常人，历代家主从上数不知多少代起都穿这个鞋，我爹，我爷爷，他们从小都这么穿了，我小时候穿了金家的鞋就不愿走路，闹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哭着去请了舅舅来说情，我家长辈才许我不用穿金家的鞋了。”

“只我现在做了金家家主，这鞋穿上了，就算它再不合脚，以后也再不能脱掉了，我穿了三年多，还是不能适应这鞋，舅舅说都怪我小时候太任性，若我从小就穿着它，现在脚上早就长成了鞋子的样子，也再不怕穿它了。”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别无他法，兴许时间一久，脚上生了茧子，就不会疼了。”

金凌说得风轻云淡，蓝思追深不见底的眸色里闪过一丝心疼，都说金凌从小被娇生惯养惯得十分娇气，然而实则金麟台人心各异，动辄便有风刀霜剑相逼，虽有个舅舅抵死相护，但到底相隔百里，金凌茕茕一人长大，个中无奈无人知晓。

蓝思追道：“阿凌，这段路我来背你，可好？”

金凌眯了眯眼睛，正欲发作，蓝思追又补上了一句：“我不是看轻了你……只是，只是你在我这里，无需这样要强。”

金凌知晓了他的意思，一腔怒火瞬时熄了，他定定地看了看蓝思追，须臾，妥协道：“……好了，我知道你们蓝家人力气大，但背我还是不必了，阿愿，你牵着我，我们慢慢走。”

金凌的手头次这样主动塞给了蓝思追，他一怔，看金凌扭过去的脸上已经红霞满布，蓝思追心下一甜，忙不迭牵住金凌伸给他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好。”

抬头望去，前方石板路绵延不尽，隐在山处，密密桐柏连绵成片，过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山角。

起风了。蓝思追看到山路很长很远，不觉微笑，至少今天，他们还能这样牵着走很久很久。

第九章09

山里无风，但闻风声簌簌。

东方既白，朝霞璀璨。岁华灿若骄阳，划出如虹剑气，乘鸾剑光凛冽，一闪宛若寒冰。两剑俱是上古名器，交锋时刻擦出铮铮声响，如溅玉飞珠。

两剑相抵，拼的是内力修为。

金凌双目圆瞪，看柳清歌的眼睛里几欲迸出火光，而柳清歌仍是面若霜雪，一招一式尽能招架，一个潇洒的回身，柳清歌出其不意，以一个狭仄的角度轻轻挑开了金凌的剑。金凌低呼一声，连人带剑在半空中翻转了半圈，最终堪堪以半跪的姿势落在地上。

金凌咬牙抹了把脸上的汗，低吼道：“我不服，再来！”

乘鸾已被柳清歌收入剑鞘，柳清歌回身望了眼又重新摆好起势的金凌，漠然摇头道：“我答应你过舅舅，一天只同你打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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