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玉之影（三）

长高了呢，原本只有我一半高，现在怕是要到胸口了吧。

面具下的眼睛，正略微颤抖地打量着披霜戴雪的小精灵，他能明白，雪童子几乎不敢认他，雪童子强装镇定的表情之下，就像爱花和羽衣当年看到他妖力暴走的原形一样惊诧和害怕。

“这就是九尾妖狐的真正面目，你不是一直想看吗？没有让你失望吧？”玉藻前的声音，在愤怒中裹上了一丝苍凉，狐妖虽如此叫嚣着，可他终是不敢扯下自己的面具，将最丑陋的样子暴露在对方面前。

“你不该……伤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的性命，你不该……将那山中小屋焚烧殆尽。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她们因你而死，我必须向你复仇。”

“对你来说重要的人……那，我呢……”这句话说出口，连玉藻前都有些不敢相信，已经被肆虐的妖力灼烧得发麻的那颗心，居然还能感觉到疼痛，他原本以为早在巫女和孩子们离开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死了。

不可以，不能给那个孩子留下负担，只要他还是九尾狐玉藻前，任何一份爱都会成为负担，因他而生的灾祸，已经足够了。玉藻前用獠牙磕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的味道让狐妖的灵魂发疯，一团烈焰，重重地摔打在雪童子的面前。

单手持刃，横身而立，轰然而立的冰柱挡在了雪童子的身前。凝聚在刀刃的蓝色发出好看的流光，雪，又下得更大了些。

“玉藻前，请不要怪我。”

玉藻前还未听清楚雪童子口中的话语，就感觉到沁凉的刀锋穿过自己的身体。这个感觉是熟悉的，他的佩刀，帮助他击退过无数强敌，冷冽而精细，利落而清晰，伤魂绝命，没有多一分的话语。

“若是觉得用我的刀就可以取我性命，未免也太小瞧了我。”雪童子愣在原地，刀，仍在玉藻前的胸口，可他竟然挥不动它。狐妖纤细的带着血腥味的手，抚上雪童子的脸。“世人多称呼我为‘绝世之妖’，你可知为何？”

“因为胆敢与我为敌的，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玉藻前悄然移形到雪童子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他，九条尾巴缠住他的身体，一双手爬上他白净细嫩的脖子。大部分人不知道，玉藻前最厉害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刀，而是他那一双手。

还不够，还不够，你的恐惧和仇恨还不够，所以力量还不够，我需要你用尽全力来对抗我。

雪童子的手轻抚上玉藻前致命的双手，玉藻前微微一颤，露了个破绽，被雪童子瞬间将双手冻结成冰。

不错的反应。

离开玉藻前一定距离，再次握紧长刃，雪童子聚了霜雪在自己身侧，硕大的冰棱从地面铺开，像花一样大面积绽放，将玉藻前四周的退路封死。

“我应该说过，我的刀杀不死我。”

“这把刀，其实并不是用来取你性命的。”玉藻前蓦地睁大双眼，看见雪童子毫不犹豫地将长刃穿过他自己的身体。

那个小小的，本来就没有血液的身体开始凝固，结起的霜开始消散，绽开的冰开始碎裂。“没有了我，这世上会不会就多了一只可以与人为善的大妖怪？因你而生，因你而死，这也算是一个完整的宿命。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恨，没有爱，只是有些爱，只能藏在心里。”

玉藻前飞一般地冲上前，揽过雪童子那小小的已然失去力气的身体，脸上的狐狸面具忽然滑落，面具下是一副俊朗明艳的模样，却带着莫名的悲伤。

“对我，你从来未有欺瞒，包括这副样貌，真好。”在阖上眼睛之前，小雪人吐出最后一丝寒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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