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黎笑棠会不会来吃饭,他也没问。但照例是替他留了饭菜。傅成安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他开一盏暖黄色的灯,也不开电视,就默默地夹着菜吃。
房间很静,只有墙上挂钟在走的声音。傅成安吃完了饭,把碗收了去洗。洗好了碗,他又拿了保鲜膜出来,把剩菜给封起来,放进冰箱。
此时已经要接近八点了,傅成安便半躺在床上,瞌睡上涌,他渐渐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黎笑棠回来了,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瞬间,傅成安就醒了。
他神经衰弱,做卧底这些年,总是睡不踏实。他缓缓睁开眼撑起身子,黎笑棠脱了鞋走进来,傅成安开口喊他。
“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热。”说完,傅成安就站了起来,黎笑棠盯着他不说话,傅成安皱眉搭上他的肩问:“怎么了?”
黎笑棠的目光幽深长远,像条表面静谧实则暗涌的河。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开,他搂住傅成安的腰,把脸埋在他颈脖处,他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傅成安是眼观六路的人,他太了解黎笑棠,知道他一定心中有事。但他不逼问,他拍拍黎笑棠的背轻声说:“累了就先吃点东西,洗个澡睡觉吧。”
黎笑棠仰头看他,然后眯着眼睛嗯了声。傅成安放开黎笑棠,转身去厨房给他热菜,黎笑棠坐在餐桌边,他微微向后仰就能看见傅成安忙活的身影。
他眸中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叫他忍不住想叹气。傅成安热了菜端过来,他递给黎笑棠筷子,给他盛饭。黎笑棠拉他一并坐下,他夹了一个百叶包吃,然后幸福地笑了笑。
“好吃。”傅成安回笑,笑得那样干净温暖,让黎笑棠一怔。
“我爱你。”黎笑棠突然抱住傅成安,他紧紧地搂住傅成安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说。
傅成安的心,在这三个字中燃成灰烬。
第四十九章
傅成安很久都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他身躯像被结聚的冰一样僵硬。黎笑棠稍许松开些力道,他捧起傅成安的脸,指腹在下颚角摩擦。
“……你今天怎么了?”傅成安感觉鼻头发酸,他喉底苦涩,一颗心被捧上天梯,但也害怕再被摔到地上。
黎笑棠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脑中浮现下午巩粤清和他交谈的画面。
巩粤清在听到“傅警官”三个字后,脸色骤变,尽管情绪稍纵即逝,但被黎笑棠捕捉得清清楚楚。
“果个傅警官好年轻,也就廿二岁,我一枪开死佢了,然后把佢拖去喂狗,嗰狼狗食得好香。”(那个傅警官好年轻,也就二十二岁,我一枪开死他了,然后把他拖去喂狗,那狼狗吃得好香)
黎笑棠笑意横生,他凑近巩粤清,表情夸张,发出啧啧的声音。巩粤清的手越收越紧,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明明才见过傅成安,虽然是匆匆地一个照面。他还活着。那黎笑棠为何要这么说?巩粤清疑心重重,心上被覆上乌云,乌黑密闭。
黎笑棠也是在这一瞬间发觉巩粤清的不对劲。他表情确实凝重甚至带点厌恶,但是却没有痛苦。连一丝都没有。黎笑棠不相信他能隐藏地那么好。
回想中断,傅成安搂了搂黎笑棠的肩,黎笑棠回神。他抬手握住傅成安的手,然后放到嘴边亲一口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傅成安也不愿意逼迫他,他反手用拇指摩挲黎笑棠的手背,温柔地说:“去洗澡吧,洗完就睡。”
黎笑棠嗯了声,他站了起来。他今天给傅成安拿了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却忘了带些自己的衣服过来。他很自然地从袋子里拿了傅成安的衣物去浴室。
傅成安坐在床沿边,他的手机忽然一亮,他伸手点开——是一条澳门新葡京赌场的宣传广告短信。傅成安刚准备点删除,手指移到下面猛地一僵,一股冷汗从后背密集冒出。
这条短信的结尾有四个字分别是:坐定粒六。这是一句本地俚语,六是一粒骰子中最大的一面,意思是肯定会成功。
他曾经和巩粤清约定,如果有紧急情况必须见面的话,就在小广告的结尾发这四个字。“坐定粒六”这四个字嵌在赌场的小广告里也不会突兀。
除了巩粤清,没人再知道这一点。自己同他失联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巩粤清还能再联系自己。
这时黎笑棠推开了门,傅成安仓皇抬头,他手忙脚乱地关了手机,然后躺到床上。黎笑棠穿的是傅成安的衣服,有些大,T恤刚盖过大腿根。
黎笑棠躺到傅成安旁边,他主动靠进傅成安的怀里,一双白腿与之交叠。傅成安心跳加速,他搂紧黎笑棠,在他额头按下一吻,然后轻声地哄:“晚安。”
黎笑棠闭上眼睛呢喃地应了声,没一会便睡着了。傅成安睁着眼睛,始终睡不着。他悄悄地重新摸出手机来,牙齿咬了咬嘴唇,徘徊几次,还是回复了过去。
不管怎样,是生是死,傅成安都再也不会,也不想再出卖黎笑棠一次。他受不了那种负罪的煎熬,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做个了结吧。傅成安关了机,将手机放回去,然后搂紧黎笑棠,尝试入睡。
第二天送走黎笑棠,傅成安就直奔昨天同巩粤清约定好的地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天台,傅成安因为身体抱恙,爬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喘。好不容易上了天台,巩粤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傅成安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巩粤清身旁。巩粤清感觉到傅成安的气息,他微微侧头说:“你来了。”
傅成安眼睑微垂,他盯着围栏斑驳生锈的痕迹应了声。巩粤清转过身,他轻轻掰过傅成安的肩,脸色万分心疼。
“点咁瘦了?”(怎么那么瘦了?)傅成安苦笑一下摇摇头,巩粤清捏着他肩膀的力气很紧,紧到傅成安觉得有些疼。
“佢哋点对你嘅?”(他们怎么对你的?)巩粤清眼神晦暗,语气焦灼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傅成安抬头看他一眼,眼睛因此张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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