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艾愣了一下，讶异地看向他。

周隽名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埋进围巾里，视线微微移开。

“我昨晚想明白了一件事……”

霍少艾一听到这个开头，心脏当即提到嗓子眼。他差点就要阻止周隽名说下去。

“我太自私了。”

他微微低着头道：“我总是试图通过别的故事去了解你，却很少关注你的内心。我没想过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故事。我只是注重我自己。因为我觉得你牺牲了事业去迁就我，我限制了你，我就擅自离开你。你哭闹着想要我给你一个解释时，我却用其他借口去逃避你。我……我很抱歉。”

霍少艾感到身体内所有细胞都在这一刻鼓噪起来，混着海浪的声音，轰隆隆地在这天地间回响。

他紧紧抱住周隽名。蓬松的羽绒服有股干冽的气味。周隽名的气息混杂在当中，若有若无。

他有时很惶恐，他不知道该如何抓住他的公主。他的公主总是那么敏感胆小，而他又那么神经大条。他们真是最糟糕的伴侣了，可是他们还是选择在一起。

“我爱你，隽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周隽名却摇了摇头：“不，少艾……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能够更好。”

霍少艾喉咙一哽，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吻上周隽名的双唇。

他们在这座小城里足足待了五天，几乎跑遍了这个小城的每个角落。他们还乘坐北铁去了城镇附近的一座名副其实的小村庄。他们吃了车站附近售卖的铜锣烧，还喝了豆团汤。霍少艾觉得味道有点古怪，周隽名却喝得非常开心。最后一天他们坐慢火车回到花卷，霍少艾终于和周隽名泡上了温泉。他搂着周隽名在水里胡闹。周隽名顶入他的体内，不到一会就说他累了，不想动，叫霍少艾自己动动。霍少艾咬他的脸，他眯着眼睛笑起来。

周隽名还找到了霍少艾背包里那只丑陋的熊木雕和护身符。霍少艾知晓他的审美一向诡异，但是周隽名对这只丑陋的熊木雕一见钟情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他问周隽名为什么那么喜欢熊？周隽名答，因为熊很暴力。

他们回到国内，快到圣诞了。国内也开始飘雪，细细的，雨水一样。

霍少艾要回去工作了。

经纪人千盼万盼，终于把这尊大爷盼回来了。大爷回来后乖巧了很多，居然老老实实把年底的工作完成了，只是在制定明年计划时又开始任性，甚至比以前闹腾得更厉害。

霍少艾竟然不打算参加真人秀节目的第四季录制了。

经纪人还以为他经历离婚一事后会变得安分点，没想到他一玩就玩大的。他实在想不明白霍少艾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收视不错口碑合格吸粉稳定的节目。

他立即道：“我不允许。”

霍少艾道：“我对我的事业有决定权。”

经纪人觉得好笑：“你多久没有管过你自己的工作了？全都是我一手帮你弄好的，你当年执意要减少工作量，说想把重心放在家庭上，我也没觉得你把你和二公子的婚姻经营得有多好。”

“所以我才不能一直这么下去。”霍少艾道。

霍少艾一旦执拗起来，简直要命。

经纪人也不指望和他讲道理，只希望他能认清事实：“少艾，老实和你说吧，如果你放弃参加这个节目第四季的录制，你明年下半年就空出来了。半年没有工作，你知道这对一个艺人来说有多致命吗？在娱乐圈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曝光，是要别人认识你！一部《公牛》和一部《潜行》能支撑你走多远呢？”

“我知道自己的现状。”经纪人不敢相信霍少艾居然那么冷静，平时多说他一两句，他就发脾气，“就是因为我太了解我自己的状况，所以我才不想改变，想着什么工作都会有你给我安排好，我便懒得动脑子。”

霍少艾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做的决定对不对，我只是觉得，我明年就三十五岁了，我不认为自己老，可事实上在很多人眼中，三十五岁就该走德艺双馨老干部路线，我凭什么要这样？我不服，我就是因为不服，所以我两年前又回去拍电影了，可电影圈的人看不起我了，我受不了这气，我就退出了，徒留一腔不服，羡慕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抱怨娱乐圈就是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其实我不过是给我自己找借口。我不想这样了。”

经纪人从来没有听过霍少艾说过这些。他一直觉得霍少艾这人，年少时没吃过什么苦，毕业后听从学院老师的建议演文艺片，居然也演出一些名堂来，后来听从公司安排走大众路线，也能一剧爆火，转型参加真人秀还能咸鱼翻身，他还追求什么呢，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野心勃勃非要做大事业的人。他已经很红了，就算不如以前，就算他达不到他老师原本对他的期望。

经纪人真的想不明白：“少艾，你真的了解自己想要什么吗？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是因为二公子对你说了什么吗？少艾，你的人生应该是你自己的……”

“我的人生从来就不是我自己的！”霍少艾突然反驳道，“我演戏，演的都是别人的故事，我做真人秀，套的也是剧本里的人设，真实的我任性、懒惰又无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经纪人有点被他的认真吓到了。

“少艾，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不，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安慰，而是我一直都了解我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但是我没有尝试改变，或者说，我尝试过，但又轻易放弃了，并且认为我的无法改变是我的天性使然，是我的特别所在。”霍少艾自嘲笑道，“其实我年少时老师就对我说过，希望这世上有人能够全盘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优点和缺点，这本身就是弱者对现实的逃避，因为你自己做不到，才会寄希望别人。真正优秀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些，他足够强大，足够自信，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景……”

他闭上眼睛，似在忍耐某种激烈的情绪，但是他的声音很平静：“其实这些话我都记得，只是我不爱听，忘了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可我偏偏又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既然我选择平庸，那自然也失去了做主角的资格，是我自己不懂。”

“我不想这样了。”

霍少艾和经纪人这番争论，周隽名暂时还不知道。他现在正被更烦心的事情困扰着。他的父亲周世扬真的要和那名“许阿姨”结婚了。结婚日期订在圣诞节当天，周世扬还居心叵测邀请全家人去他的大宅子吃饭。

周隽名大发雷霆，扬言要把那老残废的200万生活费削减一半。周隽斐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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