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尹兰是会相信这种偶然几率的蠢货吗？”
温玉直直地望入冷月的眼底，眼瞳之中蕴藏着异样的深沉。
“我知道他不相信，他经常和我说一句话，‘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必然会和他相遇，必然会进入尹家，必然会在他被追杀的时候帮他挡了一刀。”
冷月突然别开头，微垂下眼睑注视玻璃杯中那被冰水冲淡了色泽的酒液。
“但他并没有杀你。”
“是的，他没有杀我，他向来有着远远超越他年龄的眼界和城府，他没有要我的命说明我的命对他有利用的价值。其实我早就隐隐地察觉到他知道我的身份，因为他曾经含沙射影地暗示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我潜入尹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我忠心不二的跟着他，乖乖为他卖命，他就会留着我这条命，并且一如既往地器重我。现在我身上还多了一层你的关系，你说他还舍得杀我吗？”
冷月缓缓转过头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温玉的双眼，面容冷峻，眼神坦然而真挚。
“玉哥，老爷子走了，我回不去了！”
冷月顿了顿，双眉微微一凝。
“同样的，你也回不去了，就算你回去了，那里也不再是当年的天龙会了。萧和被杀之后，尹少爷处理了一批助纣为虐的人渣，现在还留在那里的都是些无处可去的乌合之众，他们都在贪婪的瓜分和蚕食天龙会仅存的资源，现在的天龙会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足以和尹家匹敌的大帮派了，而仅仅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而已。玉哥！……”
冷月轻叹了一声，眼角微微泛着浅淡的红晕，眼底蕴着一层闪动的水光。
“……我和你都回不去了，接受现实吧！”
温玉顿时只觉心口一阵窒息般的刺痛，痛得他头皮发麻，痛得他呼吸困难。
其实他早就预想过天龙会会有这样的结局，但他一直在欺骗自己，或者说他一直在给自己希望，也许有一个能人会在这时候站出来用自己的威信和能力凝聚这剩下的一盘散沙，不至于让萧老爷子一生的心血如此轻易地付之东流。
然而他的这个希望终于还是在得到冷月肯定的答案时瞬间破灭。
他真的……
回不去了！
那他以后还能去那里呢？
冷月看着温玉突然扬起头颅，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试图要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液硬生生地憋回去，心中绞痛不已，不由自主地探出手稳稳地包住了温玉握紧的拳头。
“玉哥！其实……跟着尹少爷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玉全身瘫软般地仰靠着沙发，头颅微微地向后仰着，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水光，他突然展开手掌反手将冷月的手紧紧地握住掌心中，力道之强硬掐得冷月隐隐作痛。
冷月停顿了片刻，待温玉略显急促的喘息逐渐平稳之后才再次缓缓张开了口。
“道上盛传尹少爷是个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的恶魔，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他对待兄弟们很有义气，他有肉吃绝对不会让兄弟们喝汤，就算兄弟们出了事，残了，或者死了，他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他会给他们的家人买一份可以受益终身的保险或基金，让他们就算离开了尹家也可以平稳自足的生活，这些消耗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试问在道上能为失去作用的棋子做到这一步的老大能有几个？再加上他眼光极准，任人唯才，在工作上又赏罚分明，恩威并重，所以兄弟们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这也是自他上位以来尹家势力迅速扩充的原因。另外，我不得不说，他有一个和你类似的原则……”
“是吗？是什么？”
温玉的双目依旧紧闭着，虽然他的心口痛到精神有些涣散，但这个话题却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很想透过冷月的嘴巴认识这个男人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其实尹少爷他从来都不滥杀无辜，虽然……他的手段确实……残忍毒辣了一些，但他所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渣，这些人就算用法律的手段去制裁也必死无疑，他只是提前用了黑道上的方式把他们解决掉而已，至于那些流言也是因为他杀的人渣败类实在太多，而手段确实过于阴毒造成的……”
冷月缓了缓，抬头瞥了一眼温玉绷得僵冷的面容，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玉哥，事到如今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
温玉在开口之时，眼睑也随之猛然睁开，凌厉的目光毫无偏移地投注在冷月略显迟疑的俊脸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摄人气势令冷月不寒而栗。
他完全没有想到温玉会这么在意他口中所说的这个秘密，他也不知道他在乎的是这个秘密本身，还是秘密所关乎的那个人。
“其实尹少爷一直暗中和警方有合作，之前他就借着帮派间抢夺地盘的由头铲除了几个藏得很深的毒枭和许多制毒贩毒的窝点，有很多线索都是警方的卧底提供的，而事后也因为有警方力量的介入才使尹家可以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
“为什么？”
“因为黑道的世界本来就很复杂，而警方的介入经常会把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所以会选择用黑道上的灰色地带去解决一些很棘手的问题，让曝光度更低，消灭得更彻底，也让那些灭绝人性的混蛋没有机会钻法律的空子让自己脱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玉双眉一蹙，握着冷月的手陡然一紧。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那个男人了……
“他会这么做的初衷玉哥你应该很清楚，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曾经说过，武器再毒也有它正义的一面，而毒品的毒却是完全不可逆的，一旦毒品投入社会就是无数个家庭悲剧的开始，他就是在这种悲剧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他更懂毒品带来的痛和绝望，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也许就是不想让更多的孩子经历他所经历的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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