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跨步越过躺椅,坐到桌子上,拿起我的笔在他的档案簿上圈住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或许是他不想再装下去,决定与我摊牌?
又或者是,他还想继续装傻。
从他一开始装病来我这里巡诊、治疗,为的就是和叶英见面,他对阿霞的死耿耿于怀是因为他觉得是叶英杀死了阿霞,继而伪装成自杀。
也因为最亲近的人也最有可能、最方便害人。
在这疑团中,我更加不解的是,为什么阿霞会认识我?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而袁渡又是因为什么找到了我?
我与他们之间又牵扯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袁渡没有理会我,我也不再理他(这并非是在置气)。但我想把这些事情统统放到桌面上来,我想和他谈清楚,我究竟还要夹在他们中间多久?
袁渡显然不愿顺我的心意,他觉得我尚且还有利用价值,事实上我与阿霞并无关系,他这分明就是在迁怒我。
也许,我也有做错的地方,但我不认为这是能够令他一直戏弄我到如今的理由。
袁渡笑的坦然:“阿霞的死和每个人都有关系,没有谁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我不认为如此,他不是执行官,更不是判官,法律没有办法空手拿人,他又怎能够独自判刑,他是什么?救世主吗?还是超级英雄?实在荒唐!
袁渡转动手中的笔,他指着自己的名字道:“包括我也在内。”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将档案簿中的资料带走了。
我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叹了口气。
电话打给叶英,那边却无人接听。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曾不止一次收到陌生人寄来的快递,快递里装着的也不仅仅只是明信片。
还有一份最近日期的快递就在我左手边的抽屉里,里面装着的都是阿霞寄来的东西。
满满的一盒千纸鹤。
我几乎可以假想出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用自己热烈的爱意,折了一只又一只的纸鹤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我想,等叶英回来这一切都将结束。
时间来的很快,尽管上一秒我们还在相互争吵,下一秒就已经恢复如初,徐港是个较真的男人,从为数不多的交谈中所发现他的性格,较真,执拗,古板。却是一个非常爱阿霞的男人。
叶英没有来,也不会来。
我和袁渡就坐在客厅听着徐港说起关于阿霞的一切,尽管我从各个方面听闻她的生平事迹却仍旧觉得她还是如此的陌生,这种陌生是源于他人视角中所了解的,而并非是不了解。又感到熟悉,就好像曾经和她在一起过,曾共同度过一段时光。这是我记忆里没有的,我并不能十分的确定,可又那么的似曾相识。
袁渡显得很安静,他几乎没有开口讲话。
徐港就显得像一个自动播放机,不断地重复地讲述失去爱女的悲痛、生活失去了重心。
我竟从同情心中产生了另类的、不堪的厌恶情绪,就像是一个囚笼,它通过徐港,通过他喋喋不休地嘴巴编织出一张网,困住我。
鬼使神差地我拨打了叶英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我开着扩音,分享徐港的情绪给她,从中或得了隐秘地快感,就像是在报复她,以小孩儿的方式,幼稚又直接。
给予叶英一击她欺骗我的回击。
叶英是沉默的,她的沉默就如同袁渡那样,一言不发。
我逐渐失去耐心,我根本无法获得阿霞死去的真相,甚至觉得她的死亡根本无关重要,我不认识她,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坐在这里听一个充满哀怨的老人的悲鸣,况且那悲鸣根本就是在浪费我的同情心。
我已经厌恶了!
袁渡看破了我,他抓着我的手不许我离开。
我急于挣开他的手,不知怎么地撞到了沙发角,我一手推倒了袁渡,呼喊和叫骂在这个不足六十平米的房间内不断回荡扩散,我只感觉了吵闹和惶恐。
徐港指着我骂,袁渡不停地叫我,这一切都太糟糕了。只有那一声清脆的女声叫醒了我。是叶英,我此刻万分地感谢她,感谢她救我于水火,打破这窒息的时刻。听叶英说,阿霞不是她害死的,她的死是因为太绝望了。
徐港说,不是这样的,分明就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阿霞就不会死。他们又陷入无止境地争论。情形没有任何的改变。
袁渡躺在地上,茶几上的水壶翻了,水流了一地,浸湿他的发梢,黑色细软的发丝枕在地板上,墨色的瞳孔像是一个空洞,吸入所有负面的情绪,露出诡异的笑容,像是在说,事实不是这样。
事实是怎样的呢?我离他们越来越远,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事实是怎样的呢?碎落一地的瓷片,满是水渍的房间,事实是怎样的呢?
事实,就是眼中所看见的一切。是相互指认彼此的罪行,是推翻一切行为的证明,事实是虚假最好的佐证,事实是没有存在的事物。
事实是,叶英所说的。她没有害死阿霞,阿霞是自杀的。
阿霞是自杀的,袁渡抱紧了我,冰冷的气息透过他的身体覆盖我的全身,我被冻住了,他问我:“你杀了阿霞吗?”
我没有回答他,我只记得我当时说的是:“我爱她。”回应我的只有那一下又一下正在跳动的心跳声。
20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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