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这般矮。攸也不愿这么看着你呢，小小叔！可是能怎么办呢？”荀攸的声音里，一半没好气，一半又有些好笑。

就是这么两句话，荀攸忽然感觉胸中的积郁都消散了。他拉着荀彧回到了祠堂那供人跪拜的软垫旁，拉了两个，自己在一个上面跪坐了下来。荀彧也端端正正地在他的对面坐了，然后拉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又不容轻视地说道：“攸侄别怕，有小叔在。”

他才六岁，恐怕连木头条子都不知道怎么用吧，还保护自己呢。

荀攸一面想着，就嗤地笑出声来。

荀彧好像受伤，又好像要表白什么，语速忽然快了起来：“攸侄，爹爹方才已经跟人说，要为我……‘定亲’了。爹爹刚答应他们，那些兵就不再拦着我来看攸侄。如果能因为定亲，让大伯不死，我……”

定亲？荀攸忽然全身一震。

“定……了？是谁？”他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

“好像是什么中常侍唐衡的女儿。”

中常侍？

唐衡？

宦官！

伯祖父因为和窦武他们诛杀宦官才被杀，荀彧又和宦官的女儿定了亲！

荀攸忽然很想哭。然而他终究是没有眼泪。荀彧只有六岁，尚且不明白和唐衡的女儿定亲是怎样的一种概念。多么的滑稽可笑啊，多么的可悲可叹啊！

荀攸忽然做出了个非常逾越的动作——他一把将跪坐在垫子上的荀彧抱在怀里，紧紧地、久久地抱住，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小叔，小叔，小叔。

荀彧的身体起先因为荀攸的莽撞而僵硬了一瞬。后来，他就将自己尚且纤细的手臂环住了荀攸的背，然后轻轻拍着，一遍一遍地随着荀攸叫他的节奏，应和一般地安抚着荀攸早已经鲜血淋漓的心。

他们相拥着在祠堂里坐着，面对着面，身体紧挨着彼此。他们在等待着风暴的过去。就是那几个时辰里，荀攸慢慢地将自己剥开给荀彧，细细碎碎地诉说着自己因为父亲早逝而寄人篱下的点点滴滴。

荀彧听着，慢慢握住他的手，慢慢又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地对他说：

“攸侄，以后就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他们达成了这个约定后，祠堂的门忽然开了，一身萧瑟气息的荀悦走了进来。

“仲豫哥哥，攸侄以后就跟着我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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