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孝钰用围巾给女儿捂着鼻子和耳朵,那一阵硫磺的刺鼻味道中,方孟韦惊觉似乎每个念头都再离不开孙朝忠。回台湾看望父亲和大哥一家以往都是最放松的时刻,现在却变得归心似箭,只想同孙朝忠一起守岁过年。
他的感情就好似冰川。平时根本不知道在那里的东西,一旦有了第一条裂缝就崩塌开,合着春潮汹涌而来,任什么也不能再阻止。
孙朝忠不知道,方孟韦第一回见到他并不是在北平。
那时候,不满二十的方孟韦坐在台下,听一场再乏味不过的报告。夏蝉的鸣唱就是最好的催眠曲,而他撑着侧脸的手臂快要掩饰不住这假装作在记录笔记的样子。
会议室里很静,面前的瓷杯里漂浮着绿茶,而方孟韦的钢笔已经在笔记本上画出了一条不怎么有规律的斜线。
然后他听到那个声音,明明比之前作报告那人的粗哑嗓音要小了一些,却好像此刻穿透了整个会议室,直接击打在方孟韦的耳鼓上。于是睡意全无,他抬头,望见台上穿着军服身姿笔挺照着稿子念诵的青年,正站在孙中山的画像之下。
他推了推身边的人,问台上作报告的是什么人?
旁边那位正和周公相见,迷迷糊糊地突然“啊”了一声。
那一声不大,却足够让此刻安静的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听清。
台上的人停了片刻,目光扫过方孟韦和他的邻座。方孟韦也并不觉尴尬,迎着他望过去,目光在空中交接片刻。
作报告的年轻军官移开视线,低头重新从刚才停下的地方继续诵念稿子,用那不急不缓的语调。方孟韦左手托着腮,眯眼望着台上的人,之前由于睡意袭来而晕乎的脑海此刻万分清晰。
他抿了口茶,心中盘算着等下如何去结交一下这青年。
*
只是再见竟然是几年后,在北平南苑机场望着徐铁英身后已经穿上警局制服的孙秘书,方孟韦突然觉得有什么直冲脑门,那或许是沮丧,沮丧又变成气恼,在孙朝忠喊他方副局长,主动要同他去火车站接崔中石的时候。
在车里,那人用那不变的平缓语调讲,徐局长晚上会在方家等着崔中石。那时刻,这种沮丧和气恼达到了顶峰。方孟韦对这人又生出莫名的厌恶,觉得这人欺骗了他,于是对他恶语相加。
这有趣得紧,一个不认得他的人又如何骗了他呢?
这好多问题,方孟韦从来没有想明白过。可他将孙朝忠搂在双臂之中,依在他胸口听他心跳,揉乱他的声音,侵袭感官的时候,又好像觉得一切都再清楚不过。
他和孙朝忠,本就是要在一起的。
*
方孟韦推开住所的门,望着满桌的瓜子和零食有些欣慰地放下了行李。朝忠?朝忠?
他推开里间的门,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卧室的床头柜上倒是有几封红包,想来是打算拿给邻里的小孩子们的。
方孟韦解下围巾,寻思着孙朝忠去了哪。开门往楼下去,避开在巷子里点烟火的小孩子,
朝着李婶家探了探头,果然就看到孙朝忠。他穿着那件灰色的呢子外套坐在麻将桌边,正聚精会神地看牌。
那端坐在凳子上专注看牌的样子,显得他同一屋子磕着瓜子忙出忙进的客人们如此的格格不入。方孟韦心中暗笑他那模样,也不出声就默默站在墙边看着他出牌。最后还是不知哪家小闺女摇了摇孙朝忠的袖子,要他拿果盘中够不到的酥糖,这人才抬起头来,一眼望见站在屋对面的方孟韦。
*
这封给你。
孙朝忠将床头柜上那封红纸交给方孟韦。
方孟韦脱掉外套,他穿着件黑色的毛衣,由于深色的关系就显得更加的精瘦。他并不伸手接,只是皱眉笑,我又不是小孩子,给我这个干什么?
孙朝忠瞥了眼锁好的门,从背后环住他,家乡的传统,是该给的。本该初一塞在枕头里,醒过来枕边就是。
方孟韦刚想反驳这是什么传统,马上就明白过来,脸颊绯红,心里却不服气,讲那我也要给你的!
孙朝忠将那红包插进他裤袋,说我虚长你两岁,在外面也说是你表哥。当然还是我给你。方孟韦辩不过他,干脆转过来去吻他的嘴,不过轻轻一下,将唇搁在对方颈窝。
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呢。孙朝忠伸手在他背后轻抚。就是想,想以后年年都同你在一起。
话说出口,就好像示弱,方孟韦推开他,说你呢,你想不想的?孙朝忠玩味地望着他,半晌没说话,最后将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Underwater
孟韦,方孟韦!下来吧!
青年穿着白背心,浮在水面上只露出个脑袋。水从他的头发和眉梢留下来,在太阳下似乎金色的碎片,洒了一身。
方孟韦看了眼背后靠在小树边的两架自行车,解开凉鞋扣子,踩在青草上。脚背被青草挠得有些痒,露珠落下来又有些凉。
就这么一分神的当儿,水里那个人就不见,之前那披了一身的碎金也平平铺到了水面之上。
水面清澈,方孟韦往前踏了一步,就能隐约见到在水下的人影,慢慢在更远的地方浮出来。那人用手抹开耷住眼睛的头发,这次踩着水,只露出一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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