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乔德低声说,像回忆起了什么,也许是曾经看到过的有关星星的书籍。
张骆驼换了个姿势坐着,撑起身子,困倦而好奇,他想问乔德是从哪里看的关于星星的书,因为他是描述的这么详细,完全,仿佛亲眼所见,但他觉得乔德不一定回答他,于是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最喜欢哪颗星星?”他看出来了,乔德喜欢,至少是研究过星星。这样的乔德让他有些吃惊,但又仿佛在意料之内——不论是邓丽君还是刚刚的地图。
乔德看着张骆驼:“没有。”
乔德看着张骆驼:“没有。”
张骆驼说:“没有?”这个回答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乔德说:“我只是喜欢看它们聚集在一起。”
他们的身后传来呲呲的响声,服务生在给一个醉汉送红茶。
张骆驼听着茶杯碰撞桌子的响声,感到恍惚,那声音像在很远处。也许是刚刚,他在舞厅里喝下的酒——这时醉意终于在安静中显了真面目。它从歌舞的抑制中挣脱,遍布到他全身。张骆驼感到一种温柔的麻醉感,疲惫被刹时缓解,全身轻飘飘的,非常愉悦。
他想说点什么,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有一段时间,我曾经想过……”乔德抬起头来,看着他,张骆驼紧张地咬了咬舌头,他继续说,“探索重庆,就像哥伦布探索北美洲一样。”说完这句后他感觉好些了,可以继续说下去,“听起来很可笑,但是我确实当时想那么做,我没法再探索北美洲,但是至少我可以探索重庆。”
一片沉默。乔德说:“那你做了吗?”张骆驼看着乔德,他的神情在思考,而不是讽刺。
张骆驼摇了摇头,沉淀的酒精让他昏昏沉沉地开口:“我没有……你知道,如果是天空的话,重庆当局有管制,禁止飞到多少千米以上,因为再上面就是含有毒素的天空。重庆史上也说过,因为过去的末日,还有地震,各种各样的原因,气候恶化,多少千米以上的空气含有巨量毒素,一飞上去就会致人死亡。建都初期有不少人死在这上面。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无法扩展空域。”
他咬着手指。“啪嗒”。又有人进来,旁边座位的醉汉在沉眠,呼吸平静:““但我就想去,想飞上天空,带着飞船去看看。我从没去过很远的地方,我现在了解的重庆大多数都是城中区,你知道,重庆很大,还有那些周边被合并进来的城市、贫民窟、各种各样的地方。我从没时间去过除开城中区的地方,因为工作太多了,但我现在在收集各种资料,以便更了解重庆,等再过几年我凑够钱了,就休个假,去重庆各个地方看看。”他想起那些他背的滚瓜烂熟的重庆地图,许多个地方,他把它们点亮,开着飞船。在各个地方停泊。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抬起头,看向乔德,他的脸沉浸在暗色的灯光下,看起来冷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认真地听张骆驼讲话,陷入沉思。
“你觉得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乔德说,声音很轻,非常温柔,和以往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酒精像上了头,张骆驼觉得自己说了太多话了,他从没有给人讲起过这些事,就算是郑郑。但现在他却一口气告诉了乔德,而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讲,也许是因为喝了一点酒。
他感到嘴唇很麻,像塞进了许多橡木果,还有些困,睡意像潮水一样包围了他。也许他该睡会儿,他很少在零点之后入睡。他趴下身,靠在桌子上,脸和桌子贴在一起,它是冰冷的,非常适合休息一会儿。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他问乔德道,虽然知道乔德不一定回答。
良久的沉默。
“应该是驾着飞船去……”乔德说,没有说完,他的话在一半处截断,像是自言自语。张骆驼换了个姿势,从肩膀的缝隙里看着乔德。温暖的呼吸溢在他口鼻间,乔德那张阴沉而英俊的脸近在咫尺。
“要是那时候我有足够的钱,你可以带上我。”张骆驼说,建议道,他的舌头挺发僵,睡意如潮水般冲击着城门。
乔德低下头,张骆驼看着他,他们现在四目相对了,但张骆驼看不出乔德怎么想,他说了太多话了,也许酒精趁着他说话地空当开始侵占他的头脑,现在他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像是海马体都被麻醉和占据,无可奈何的睡意亲吻着他,他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朝乔德笑了笑,闭上眼,没有再听乔德说什么,
世界开始自转,就像地球。北美洲和亚洲在他身下漂泊,星星闪烁不定地发光。
睡意过去时是早上四点。张骆驼睁开眼,眼前一片灰暗。空气里到处是呼吸声,远处的歌舞声变得疲倦而懦弱,似乎换成了一首情歌。身体并不冰冷,温暖的东西披在他身上,他坐起身,一件黑风衣从他的背脊滑下来。张骆驼诧异地看着它,闻到上面有股淡淡的香水味。这是乔德的,他确认无疑。
前后都是咖啡桌,上面覆盖有沉重的背脊,呼吸声一阵一阵的。
昨天的事从张骆驼脑海里一闪而过。白色的舞池,一支一支舞,他和乔德进了这里,喝着红茶聊天,之后他睡着了。
他看向对面,对面空无一人,咖啡椅看起来冷冰冰的。乔德是在他睡着后先走了吗?张骆驼打了个哈欠。一股隐隐的痛钻入他的额头,那杯甜蜜的菠萝酒的副作用看起来挺大的。他等会儿得出去找家早开门的早餐铺,把饭吃了,至少得洗洗胃。
“嗒——”门口传出轻微的响声,张骆驼回过头,视线不清地朝那里看去。
乔德从那扇门里钻出来,面无表情,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手上拿着两个杯子。
张骆驼愣住了:“乔德?”他不可置信地说,压低声音,避免吵醒其他人。
乔德走了过来,把杯子放在了张骆驼面前,那看起来像薄荷味的醒酒茶,张骆驼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气味:“我以为你先走了?”他端起杯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德。
“快点喝。”乔德没有回答他,坐下来,把风衣从张骆驼的怀里抽了出来。
张骆驼忙不甚地喝了一口。味道很苦,还有股树叶的酸味。但他仍然笑起来,朝乔德眨眨眼:“谢谢。”他轻声说,嘴唇和心口一样暖和。
乔德自顾自地拿起杯子,面不改色地喝下它。
凌晨四点的南坪像电视剧里大战后的战壕。灰雾在地上飘散,零星的飞船在他们头顶穿梭而过。几个流浪汉坐在垃圾桶旁,帽子沾了粘稠的咖啡,怀里搂着电子□□。许多店家还没开门,门口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只有游戏广场生机勃勃,张骆驼听到枪响和泡泡鼓起的特效音,敦煌佛像庄重威严,从几百米的高空上凝视众人。
张骆驼跟在乔德身后,搓着脸。
“直接回公司,我载你回去。”乔德对他说。
张骆驼叹口气,点点头,这两周他有几天都夜不归宿,他不知道毛毛会不会生气,回去后他得给它新建一个小窝,转移它的注意力。
他抬起头,转转脖子,靠着桌子睡了一夜让他的脖子酸痛。
一股嗡嗡声穿过他的耳边。他揉揉耳朵,以为是幻听——但很快他发现那不是,那嗡嗡声持续不断地穿梭过他的耳边。他捂住耳朵,抬起头朝天上看看,零星的飞船、灰雾,他什么也没看见。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他们走进游戏广场,张骆驼问乔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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