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使劲摇摇头,摇得发髻都快散了,果然掉了一戳下来。
“你这头发,早想说了,这陆照阳也不教你。我小时就能自己扎了!”
刘哥爷爷突然喉咙发出一阵声,刘哥赶紧拍着后背道:“爷爷,你这怎么下床了,知道自己病还没好,还闹腾。”
阿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刘哥爷爷一唬眼:“你说人家呢!你小时就比人家做得好啦?”
“爷爷……您这生气了?”刘哥皱眉。
“怎么不是生气了?”爷爷说,但暗地里朝阿雪挤眉弄眼,这糖的事就这么过了,刘哥连个小尾巴也没发现,就被反将了一军,抓着小时泥巴脸,光脚跑,头发乱飞,说恨不得一剪子绞了,被罚站在墙角边,最后晕了过去,说是饿晕了。
刘哥爷爷讲起这些光景的事,便生了许多力气,就跟重长了牙,一嘴嚼了好几颗糖也不再酸的日子一般,刘哥听了真个像被掏空了家底,“您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
转头呲声呲牙道:“你小子给我忘了啊!”
“说什么呢!”刘哥爷爷教训道。
“诶哟,我这还没怎么说呢!”
阿雪笑了笑,听了絮絮叨叨一些刘哥儿时的往事,刘哥急得跳脚,这专往没脸的事讲,光叫阿雪白白笑了一场。
这大哥身份以后还怎么在阿雪面前装起来!
大抵人们是不大愿意多说过去的事的,便是说了也是往好的上头说,哪里会讲些自个都不大记得,不知何时何地丢的脸呢?
刘哥爷爷见天色晚了,要阿雪留下住一晚。
阿雪道:“我还要回去呢。”
刘哥冷冷道:“可不是,赶着回去嘞!”
阿雪瞥了一下嘴,后来又渐渐觉得像被击中了某处,说不大上来。
“我送你。”刘哥道,“可别再被什么乱七八糟的拐跑了。”
嘟嘟囔囔,阿雪本想说不用,却抬头见外头压了许许多多的黑,连星子都少了,院中老树憧憧弯影,犹如趴伏的老人蹲在了墙头上——冒出一双眼看着阿雪。
阿雪咽了记口水,便怕了,刘哥搓搓手臂说真冷的风,阿雪亦紧紧跟在身边不敢落后,生怕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走了段路,刘哥便发现身边的阿雪比平时还要静,还紧紧跟着,就差一路小跑着,这番反应,刘哥突然明了,小时那点混世小魔头的劲哐哐在这四静的冬夜里重新抽了芽,正巧方才又让阿雪将自个童年糗事都听去了,可不得掰回一局。
他猛地停下来,阿雪也停下来看着他,“刘哥?”
刘哥不动,却突然转头道:“听,有声音?”
“什么声音?”
阿雪歪着脑袋问。
刘哥没少做过吓人的事,经验老到,压低了声音,故作玄虚地要阿雪听,阿雪不曾见过这状势,被刘哥脸上连番转换的神色,由小极大,发麻似的慑住了。
刘哥配合着呜呜的冷风,贴着喉咙发出一声声隐秘的,呜咽的声音来,像长了毛的脚轻轻走向背后。
“刘哥……”
阿雪屏住呼吸,刘哥嘘了一声,“你脚下站着的土地,几十年前埋了许多死人——可他们不知自个死了,还以为活着,所以这就一声,一声,还有着一声的呼吸。你听——”
刘哥缩起脖子,瞪大眼睛,阿雪也瞪大眼睛,耳边幽幽几声风,从风里混进了一道很轻的,像两个人叠起来的,共同胶黏出来的,刘哥越听越不对劲,这倒真混进来什么,后又猛然反应过来,张开嘴正想说话,一声娇柔的女音咿咿呀呀,高亢的被风不漏地带进了耳朵里,阿雪叫起来,以为是遇鬼了。
刘哥被吓了一跳,那声音也被吓了一跳,过会骂骂咧咧滚出两个人来,都腻着白花花的肉,在这黑风里晃亮人眼,瞎瞪着不知该怎么好。
“瞎叫什么!死了人了!”
“你不也叫了!”刘哥吼回去。
“你耳聋了听见谁叫啦!”那名幽会的女郎尚来不及系上腰带,掐着腰,露出对交劲鸳鸯绣的红抹胸,彪悍地瞪着一双眼。
刘哥诶哟哟叹一声,赶紧闭上眼,挥手叫人快走。
也不怕冻坏了!刘哥撇嘴,还说不是自己叫的,难不成这里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别个人?
等那对男女走了后,刘哥招呼阿雪赶紧跟上来,不想只不过未顾半刻,阿雪已经淌了眼泪。
“你这……吓到了?”
刘哥尴尬,阿雪也不说是否吓到了,只觉得胸膛一处跳得都快碎了,又怕又羞,怕的是这无端黑夜中可怖的故事,一唬便被唬住了;羞的是乍见白团雪肉,夜静无人幽会密语,突兀闯进来,避无可避,恼得不知该怎么好,一会流了泪,羞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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