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_蛊惑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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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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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秦淮河是很吵闹的,姑娘们披着薄纱,在江南十月的夜里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藕臂,和客人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走进彩舫的房间里去;那被一截细细的丝带勾勒出的细腰,比岸边杨柳更要娉婷三分。她们笑,一点朱唇说出的永远是客人喜欢听的话,好像遇见的每一位客人都是妙语连珠的风趣人。丝竹的声音也是必不可少的,从十`八`摸到晓风残月,素手拨弦,没有弹不来的靡靡之音,檀口一张,没有唱不出的连词妙曲。这一条沉默的秦淮河,收尽了世间风月,红尘欢喜。

风月场里也有要争的意气,秦淮上的画舫一向自诩是这风月场里的鳌头,养出的姑娘也大多带了傲气,最近却被一艘外来的画舫抢尽了秦淮的风头。

那艘画舫上船头甲板上照明的是夜明珠,铺地的是白玉石,乘酒的是金鹦鹉,弹奏的是焦尾琴,跳舞的姑娘有飞燕之姿,玉环之美,一袭简单至极的红裙,赤足踏在船头之上,踝上缀一环金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不知勾走了多少浪荡神魂,留住了多少风流眼睛。红纱覆面,独独露出一双漂亮至极的星眸,眼波轻轻一转,便道尽了江南三月催化白雪,逗得花开的醉人烟波。这艘画舫来了七日,这姑娘便在船头连着跳了六夜,夜夜从星月交辉跳到晨曦初亮,没有跳过一支重复的曲子,踏错过一次节拍。只这一人,便把秦淮河上的跳舞的姑娘们比成了沉水的鱼,落空的雁。也有不服气的才女上船去讨教,回来后却拿多年积蓄给自己赎了身,要去留在船主人身边做侍候文墨的侍女。

河上的彩舫讨不回来场子,只能捏着鼻子咽下了这口恶气,任由这艘画舫继续待在这条秦淮河上。横竖这画舫已在秦淮河上停留了七日,除了上去讨教的姑娘们,还未进去过一位客人。

然而今夜正是第七夜,或许终究是要有些不同的事发生的。

严峰戴的斗笠遮住了他半张面容,披着的蓑衣又遮住了腰后佩刀,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样子,不太认得出是江湖上行走的严三爷了。南玉坐在他身后的船篷里,热了一壶酒,只待泊船后便与严峰共饮。这船篷设计得精巧,两面垂了薄纱,被风一吹,便飘飘荡荡地送进来了岸边草木混着河水味道的腥气。严峰背对着他,看不见这少年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玉佩,眼角眉梢都带了冷意。那枚玉佩材质是夜光之璧,大约有三分之一手掌大小,玉佩内部镂空雕刻出了一个篆体的“南”字,不说这块玉,单单只是这雕工,便可称得上一声价值千金。南玉握住玉佩,抬眸去看了一眼严峰,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严峰自己身世来历,就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踏水而来,立刻就冷了脸,将玉佩重新收入怀中贴身放好。

却说来者正是那位最近出尽了风头的舞娘。看她凌波而来,便能看出轻功极好,怨不得这秦淮河上的姑娘们无一人比得过她。寻常有这等轻功的女侠,哪里还愿意来做这舞乐娱人之事?便是有愿意的,也绝不会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评头论足。她足尖轻点,一掠数丈,极快就到了严峰船头,登上船时,衣角尚且滴水未沾,只稍稍沾湿了绣花鞋底。她摘下面纱,对着严峰盈盈一拜,柔声道:“我家主人久慕严三爷英雄气概,侠气纵横,今日有缘相聚,不敢辜负缘分,特派婢子来请严三爷前去一叙。”

严峰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谁?”

婢子一笑,露出几分自傲来,道:“刀映远山春,剑上月涟漪。后面一句说得便是我家主人。”她眼波一转,露出妩媚模样,掩唇笑道,“我家主人是诚心相邀严三爷前去一聚,严三爷何必再三犹豫?难道我家主人派出红雀亲自前来相邀,还不能让严三爷相信他的诚意吗?”

严峰道:“既然是美人相邀,自然是不敢相拒。只是我另有一位朋友,也需与我同行,不知你家主人可愿受劳多备一壶好酒?”

“自是愿意的。还请严三爷带人随我来便是。”

南玉不发一言从船舱中走出,他神色颇为冷淡,那婢子红雀却是暗暗一惊,颇有些羞愧自己刚刚卖弄姿色,又福了一礼后,便转身带路,率先向那艘画舫上行去。严峰对南玉道了一声得罪,搂住南玉腰,紧随在那婢子身后,向画舫行去。

白露领着严峰二人行进了画舫内的大厅。主人家坐在主位,指间一管碧玉箫,正与弹琴的侍女合奏。只见他眉如柳叶,眸若繁星,鼻若悬胆,唇如春花,四肢修长,一袭白衣,不饰真珠璎珞,不绣锦簇花纹,单单只这一人,便已经道尽了天下风流,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确确实实配得上月涟漪这个名字。红雀领着二人在月涟漪右手边坐下,便退下了。

月涟漪和那侍女合奏得是《玉树后庭花》一曲,严峰一行进来时,此曲刚刚起奏,待他们坐下,方有女子开口唱词,亦有舞女从厅堂两侧鱼贯而出,在厅内中央开始应和曲歌跳舞,无不是姝颜丽质。严峰二人面前的案几上亦摆了珍馐佳肴,果品琼浆,无一不是寻常市井难见之物。自从他们二人登上这艘船,简直就看尽了人间富贵。

待一曲毕。月涟漪放下手中玉箫,对严峰笑道:“我亦见过不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却大多是一见不如闻名。坦言告知,我虽然派了红雀去请您,心中却是并不抱太大期望的,想你出身世家,想必不过尔尔,占了父辈的便宜才能与我相提并论。然而见了严三爷,风采更甚传名,才知何为百闻不如一见。这般俊杰人物,若是我不能一见,确是定会抱憾终身。”他说话不紧不慢,措辞讲究,举止虽然稳重守礼,却在这稳重中自有一番傲气,然而这傲气又确确实实是来自他的实力,这便让他成了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物。严峰进来后在估量他,他又何尝不在打量严峰?身上尚批斗笠蓑衣,入金玉之堂却未有窘迫垂涎之相,是为身正;被相请而来,受主人怠慢却不见恼怒,是为心静;落座后,摘下斗笠,倒是有一张好皮相,双眼内精光内敛,太阳穴鼓起,应是内力深厚,只不知真动起手来手上功夫几何。

他打量完毕,拿起了酒杯,再笑道:“我当为之前擅自揣测而自罚一杯。”说罢一饮而尽,再斟满一杯,敬道,“这杯我再敬严三爷赏脸前来,若是承蒙不弃,还望严三爷能跟我交个朋友。

严峰端起了酒杯,道:“月公子言重了,我当初听闻你初出江湖,便连胜七位成名已久的剑道高手,心中便想不知是何等英雄少年,若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如今你愿与我相交,严某又哪有拒绝道理?”

二人互敬一杯,饮完后俱都将酒杯倒过来以示滴酒不剩,相视一笑。月涟漪又道:“贵客来临,忍不住炫耀一番。美人当赠英雄,严三爷看我这些侍女,可有入眼的?若是有,那女子也愿意的话,不如让我牵线搭桥,成就一番好事。”

严峰还未来得及拒绝,坐在旁边的南玉却已经啪一声将筷子放在了案几上,他今日穿了高领,扣子一直扣到下巴,把喉结遮得严严实实,此时这少年心中生了不快,是打定主意要破坏这桩好事了。他想了想,若是污蔑严峰有龙阳之好,只怕被月涟漪以子嗣之事再行相劝,遂咬红了唇,眸光现了水光,显出几分女儿家特有的娇态,他先是用眼角瞥了月涟漪一眼,又道:“月公子眼睛这么亮,难道看不出严三爷身边已经有佳人相伴了吗?”这声音娇俏,却是当初严峰和他初次相见时听见的声音了。

第十章弁而钗

月涟漪一愣,他再看严峰和南玉二人,看见严峰张嘴欲言,也被瞪了一眼后就乖乖闭上了嘴,心中便信了,苦笑了一下,对南玉赔礼道:“是我唐突了。还望这位女侠勿怪。”

严峰坐在一旁,听见月涟漪果真信了,颇有几分无奈好笑,不知道这小祖宗又起了什么坏心思,要如此蒙骗月涟漪。然而一想当初他与南玉初见场景,也只当他只是少年心性,起了玩心罢了。他要是此时拆穿南玉,只怕二人都不好收场,只能待以后再寻机会背着南弟暗地里向月涟漪解释赔罪了。凭借这少年的易容手段,想要把在座姑娘们全部比成庸脂俗粉也非难事,况且在严峰看来,纵是南弟不饰脂粉,在座的姑娘,也是无一比得过他的。只是这话在心里想想便罢,以他性子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月涟漪虽然是个对待姑娘温柔多情的性子,却认为男人有男人的责任,女人有女人的事情,二者生来就分工明确,互不干涉最好。此时他心中认为严峰贪图享乐,竟然让女人扮作男子跟在身边,且那女子又是个善妒的,心中便叹了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颇有些为严峰可惜。他拍了拍手,厅堂内丝竹又起,对严峰笑道:“无论如何,严三爷今天既然应邀前来,我定是要请你看一看红雀的舞的。我虽富有珍宝无数,婉娘的琴和红雀的舞却是我所有宝物中最为珍贵的两样。”

他话落,刚刚与他合奏的女子便抱琴行出,领严峰二人进来的红雀也另换了一身舞裙,这舞裙为白纱所制,材料轻薄至极,最少有十数层裙摆,行走间随脚步如云似雾般轻轻飘动,裙角坠了只有小指大小的银色铃铛。后红雀和那婉娘一起,站到了厅堂中央。琴声先行,弦动间有凤凰鸣玉碎,芙蓉泣广寒之声,人闻之飘飘然如坠云雾,不知所往,见凤阁云楼,玉树琼枝,有一女起舞于云雾之上,纤足几不沾地,身姿如神若仙,灵动若飘雪,端洁如落兰。

曲终舞毕,如梦醒云散,月涟漪一笑,神色颇为自豪,显然这一对美人颇为让他骄傲,对严峰问了一句:“如何?”

严峰也是经惯了应酬场面的,此时自然举杯夸奖了几句。

月涟漪听他夸奖后兴致更高道:“不是我无故夸耀,这世上或许有操琴大家可胜过婉娘,却要比她不知年长几岁了,至于红雀,我却敢说,世间再无一人胜得过她舞姿。我原本是想……罢了,既然她与严三爷无缘,我也自然不能强求。”

南玉原本坐在旁边把玩一只乘酒的玉杯,这只玉杯也十分精巧,雕刻的是嫦娥奔月十景图之一,倒入热酒后杯壁内会升起云雾。这少年但凡有什么事纠结时,手上就会下意识摆弄东西。他原本是先前那一股热血冷下来了,有些后悔之前冲动之下说了谎,若是易了容尚可留有几分从容余地,然而他现在既没有在脸上涂抹脂粉,也没有在胸前塞两团棉花,感觉如赤身偏夸耀身披华服,很是不安。若是严峰拆穿了他,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一时心中惴惴,遂竖起了耳朵去听严峰二人谈话,生怕有哪里不对,在月涟漪面前露了破绽。

哦,然后就听到了严峰夸别的姑娘漂亮。

这下算是炸了,像狗被抢了肉骨头,猫被拔了尾巴毛,本就是个孔雀般的骄纵性子,见不得别人比他好看,更何况是在严峰面前。

是在……他喜欢的人面前。

严峰若是不言,不看,不动,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坐在那里,他自然不会心生妄念,然而严峰既非可以被他折下藏在怀中的花,又非可以被他饮下融入骨血的酒,他与他人言,与他人看,与他人举杯对饮,谈天说地,却无一不让他心生妄念。他还能如何做?他除了把这人的目光牢牢拴在自己身上,再想不出其他方法浇灭这一心妒火。

他悄然起身,严峰看过来时摇了摇头,低声说刚刚酒喝得有些多了,有些不方便,让他勿须在意自己。自有为他侍女斟酒的侍女引了他离开,他跟着侍女行出了大厅,待到确认丝竹的声音渐远了,行至寂静地方,方停了脚步,低声问道:“好姐姐,可否行个方便,借我一处换衣的地方?”这声音仍是姑娘家的声音,只是压低了音调,嗓音微微沙哑,像是有人拿着羽毛轻轻钻进你的耳朵挠了一下。

带路的侍女回过头来,看见这女扮男装的少女在昏黄的灯光下冲着她微笑,她在这艘船上是见惯了美人的,然而还是被这一笑笑红了脸颊。这个笑容也太过好看了,她偷偷想到,是那种难以明说的好看,她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仿佛接受到了什么暧昧的鼓励,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她匆匆低下头行了一礼,却连自己为什么要行礼也想不清楚了,小声说道:“当然可以,请姑娘跟我来吧。”说罢慌乱转身,换了方向向前行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她听不见背后姑娘的脚步声,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差一点撞上了姑娘胸膛。姑娘后退了一步,扶了她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们快些走吧。”她脸上一下又烧起来,瞥到姑娘的手,却又暗想,她好高啊……手指也好长,好漂亮……脚步这么轻,大概是大家教出的闺秀吧,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她想到这里,突然失落,脸上的热度也退下去了。

她领着南玉去了专门招待女客休息换衣的房间,南玉进了屋低声问她:“好姑娘,我们此次来得突然,我未带更换的衣裳,可否劳烦你替我借一件尺寸合适裙装?”

“还请姑娘在屋内稍等。”

南玉看见侍女退出后将门关上,才收了眼角媚色,露出平常冷淡模样。若非是他此次一件女装未带,也沦落不到要找她人借裙子穿的地步,为此还不惜出卖色相,真是没出息极了。不就是跳舞?盯着那只雌鸟看干什么!难道他不会吗……虽然只会跳一支,也绝对强过那只红雀鸟了就是了!他摘了头上发冠,一头青丝散落下来,两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揽镜自照时显得轮廓柔和了不少,然而他看了看镜中面容,还是颇为不满意,没有妆容就这般装扮成女子,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况且也不知之前月涟漪有没有起疑心,若是一会儿被发现女扮男装是假,男扮女装是真,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描眉画目,点唇绛珠,每画一笔,心中就又记了一笔月涟漪的账。虽然知道以自己如今身份不过是无理取闹,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南玉上完了妆,镜中总算是一张芙蓉面,牡丹容,看不出男子模样了,恰巧那侍女也赶了回来,他听见推门声音,回首看去,却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只刚刚在他心里被拔了毛煎煮烹炸了翻来覆去好几遍的红雀鸟。

她对南玉一笑,说道:“听闻姑娘要借衣裙,这艘画舫上又只有我与姑娘身形相仿,我便亲自送过来了。”她手上捧着一件衣裙,却正是刚刚她跳舞所穿的那件舞裙。这却是有意为难了,哪有让女客穿舞女衣服的道理,且还是刚刚才穿了表演过的。那带路的侍女站在一旁,愧疚地看了一眼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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