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不值钱的胡自强的心里,“李娟”这人的价值,几乎和“焦丽茹”一样珍贵。
“还有事?”开蹦蹦的老头是张斧凿刀刻的风霜脸,看着犟,不肯久等。
“下次有人再叫你出......出台,你别出。”胡自强慢吞吞说,“坏人多。”
李娟朝车内膛里一钻,夹克丢给他,笑说:“那我喝西北风啊!”
临了她加一句:祝你发财。
一看晚了,胡自强小跑着回春水堂。金碧的门头下人进人出。胡自强跑得膈膜生痛,被往外出的邹静静拦住。
“哎!正找你。”她抓着他胳膊,“快去找辆摩托来。”
胡自强微怔,随即反手擒住邹静静的胳膊,“怎么了?”
邹静静身上是粉香混着酒味,口红晕在嘴角,鼻尖闪着油光。她昂头,眉心打个结,酒陪了不少,说话舌头发直,“今天我跟丽茹姐陪一个地条钢老板,跟邵老板那边也有往来的,他妈的个屄,人模狗样的烂东西,摸我几个就算了,那地中海的手都快伸丽茹姐裙子里了!”
胡自强忙问:“她没——”
邹静静一个安抚手势,“是搞得不愉快,老苏进来装老好,丽茹姐敬掉半瓶人头马才没怎么样。吐得呀,脚都软了,我跟小雅都扶不住她。”
胡自强皱起眉,“那我送她回家去。”
“要你?猪似的捆摩托上驮回去?姓苏的早开车送了,可我心总放不下。”邹静静心神不定,扪着胸口,半截儿天堑隐住,“老苏......我怕他要钻丽茹姐的空子!醉成那个样子鬼晓得身上什么人,我一个坐台的能跟他妈谁拿乔。你快!看看去,别让那逼老头挨丽茹姐的身!”说着推搡起胡自强。
胡自强脑子里“嗡”了一声,脚却没动。
老苏那次挥刀,肉铺里斩块肋排似的利索,指头落地,截面有筋有骨。黑子如捱着刮鳞的活鲤,躯干蜷缩弹开,呼痛声随血迸溅一屋,像踩住了猫儿颈子。老苏全然不管,保准死不了,没疼死的,他就悠哉哉地弯腰,拾起那两截骨肉去水槽下冲洗。剩饭端来了,老苏地上码齐两根,钢刀又成了厨具,他“笃笃笃”地切碎它,切骨的动静像嚼烂块猪耳。碎肉拌进饭里端出去,狗饿狠了,吃个精光。
事儿就成了梦魇,扰得胡自强几日无法安眠。连带那个人,想起来都畏惧得牙颤。
邹静静瞄他,立马懂了:“你怕他呀?”
“我不——”
“什么不是!”邹静静沸水上灶,叫:“丽茹姐白偏疼你,养你是要用的,她在做慈善!——那我自己去。”
胡自强手攥拳,指甲掐进肉,挡着她问:“他跟她走多久了?”
“没一会儿。”
“我去找摩托。”
胡自强骑得飞快,几次险冲进田垄,又以一个惊慌的拧动迅速摆正龙头。风呼呼擦过,路上,他心一阵冷一阵热。
洋楼里外都暗黢黢的,老苏车就停在前庭,前庭花圃里伺了丛秋海棠。他整个儿扑进后座,正热奸焦丽茹。电视剧里,歹的一方通常凶神恶煞色字当头好比屌勤加修炼化为人形,被奸的有泪如倾誓死护着狗屁贞操,坏人越权界行坏事,中国人的戏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得好看。可透过车玻璃瞧,他俩似乎不是:老苏也沉痛,脸上抓痕纵横,左眼充血,他动腰不止气喘吁吁盯着焦丽茹,恨又怜爱;焦丽茹下半身再狼藉,手始终抵着他两肩维持一个间距,她瞪他,愤怒无助而已,没有恨意。
关系都有前情,他俩的前情在2001年。焦丽茹初初涉商,被几个洋倒爷拐骗进私车,拉去了县郊好险被轮。老苏夹根片刀单枪匹马救了她。她毫发未损,他负伤,好险要摘肾。她悉心照料,他骂她没心眼的蠢女人。而后几年,还有些琐细的小事累叠,弄到哪怕这个份上,中间已是仇隙假谲,有过温情感激也无法付之一炬。不过是前后一比,都怔忪懊丧,想人的关系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胡自强没来得及懂这些。老苏头皮撕痛,被揪着头发朝后抡,“你去死!”
焦丽茹就没全醒,脚轻头重,瞥见胡自强手里攥着半块青砖。他砸一下骂一声,在老苏额上击出个血红的凹塘。
“你去死!”
沉潜日久,人突然爆发,变得怨毒。
第40章
许青青回阜阳老家流掉涂文的一个孩子,没给他知道;茶楼里就那瞎搞那一次,又有了。她想自己是块沃得很的肥田,沾不得丁点雨露。可也怪,何老卵那么盼着耕耘都没留种,涂文发发必中,是什么庙里求来的多子多孙运?可惜没那命。
这次再流没做干净,尿出马桶里一汪新鲜的血,头咕咚磕在了洗手池子上。涂文听了动静撞门进来,吓得心冒上了扁桃体,瘸着折了的那条腿,抱起她就往医院跑。医生确诊:“你得刮宫呀,壁已经很薄很脆弱了。”许青青求医生千万别告诉他。
骗说是炎症,许青青诊室里挂了一礼拜点滴,给涂文折腾够呛。金鼎的活儿他照忙,媳妇还得伺候,这头凶神恶煞的水钱刚断,那头老鸡汤要潽锅了。许青青顿顿三菜一汤鱼虾轮番,肉都是涂文剥壳去骨拆好的,蘸了料子,就差喂进嘴里了。不负他心血,许青青没几天就养皮实了,膘都见长。她叼着筷子笑:“我真是挺替曹露亏心的。”
涂文盛汤,边白眼直翻,“你吃饱了撑的,操她的闲心。”
“我是炫耀好吧!”
“行了吧你。”涂文笑。
许青青冷不提防说:“我给你生一个吧,我们可以生一个闺女。”
涂文一怔,而后狠狠摇了摇头。
许青青心揪着,“生下来,我可以送去阜阳给我二姑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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