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轩哈哈笑了两声,没再作声。天越来越黑,屋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山间的半山腰多夜雨,这老话总是没错的。我正想去厨房看看以安,刚刚起身,他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以秋,下雨了,你快上床去窝着,夜里冷。”
我应言往里屋走去,以安欲走时又转脸对一旁的易轩说了句:“易公子,夜寒雨冷,你早些休息。”
易轩幽幽道:“我还不太困,待会儿再睡。”
以安随口应了一声,随我进屋后顺手将门合上。他拧好帕子递与我,我取下面具快速地擦了擦脸,然后又没有任何迟疑地将面具戴了回去。脸擦毕,手洗净,以安将被褥裹到我身上:“以秋,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端药来。”
我点头。以安出门不多久,我就想起了易轩今日给我的那只蚱蜢。若是能学会编那种有趣的小玩意儿,待以后回到万州城里时,我也不会再闲得发慌了。
掀开被褥,穿上鞋就往堂屋去。我记着帮以安晾药草时,顺手将那蚱蜢搁在了簸箕旁,也不晓得有没有混到药材里。
走到堂门外时,我听见易轩问:“代大夫,我冒味地问一句,以秋的嗓子是怎么坏的?”
以安道:“吃错了药。”
易轩道:“你就是大夫,他如何还能吃错药?”
以安道:“我虽是大夫,却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
屋里安静了,屋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一阵凉风吹过,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易轩又问:“那脸呢?他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以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约莫是停了几秒,才应道:“胎记,以秋右边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他不愿示人,所以戴了张面具。”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以安说谎,我立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屋里传来一声勺子碰到碗口边缘的声音,以安道:“易公子,我先走了,以秋还等着我的药。”
我没再听到易轩的声音,以安端着药出门。转身见我立在门外,他微微愣了愣,然后拉着我一起回了里屋:“外边冷,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小心又着凉。”
我低声道:“以安,你知道的,我脸上的东西不是胎记。”以安端着汤药坐到我身旁,目光恳诚道:“以秋,我不会害你。”以安脸上挂着一丝急色,他本是个沉着冷静之人,往往这等焦急只有在我大病不能吃喝时才能在他脸上见着。
我应了句:“我知道。”而后接过他手里的汤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喝完药,以安又塞了一块糖给我,这口里的苦味方才消减了半分。我脱去外衣躺了下去,以安洗漱之际,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此时能敲门的,只有易轩。以安上前开门,易轩抱着被子望了我一眼,那两缕幽怨的目光又转到了以安身上:“我用不着,你拿去,一人一被,分开盖。”
易轩的语调平淡,却带着一股子命令感,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我与以安同不同被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我们还是亲兄弟。
以安没有作声,顺手就接过了易轩手里的被子。虽说以安是个没脾气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是软骨头,碍于面子,以安没有发作。他关上房门,强行阻断了易轩投向我的目光。
“不要动被子,若是冷了,就告诉我一声。”以安替我掖好被角,然后吹了灯,在我身旁睡下。
起初我还有些精神去想这位突然闯进我生活的易轩公子,后来药效渐渐上头,我也就伴着那淅沥的雨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章这把火烧得真干净
山里头比不得城中,早晚都有些寒凉,但这空气却是异常的清新。一点草香,一点泥味儿,倒也好闻得紧。起床梳洗整毕后,我便去找簸箕里的蚱蜢。那东西的颜色与药草的颜色差不多,看着满眼的绿,我有些无奈:“我好像是放在这里来着……”
翻了两个药架,易轩跟那没脚的鬼一样飘到我身旁,幽幽道:“找什么呢?”
路过堂屋的以安看了我一眼,我脸上一热,“没找什么,翻药草而已。”
易轩靠着药架,道:“以秋,你喜欢我……”他刻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好似这话易轩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屋外的以安听的。
我脸上的温度瞬间飙升:“易公子!”三字刚出口,易轩的话峰又转:“……编的蚱蜢就直说呀,在这里呢,昨晚看见它混在那堆药里,顺手给捡了。”
“多谢。”易轩将草蚱蜢递与我,我快速接了过来,揣进怀里。易轩靠着药架子笑了两声:“不客气。”
我没再去看易轩,囫囵地扒了几口饭便跟着以安去林间采药。易轩自然也像个跟屁虫般慢吞吞地走在我身后。
因着昨夜下了雨,这林间的草木上挂满了水滴,以安给我找了根顺手的木棍子。一来可以打掉草上的水滴,免于打湿裤腿,二来可以做拐杖,这山路湿滑得紧。
以安一面采药一面叮嘱我小心些,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易轩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跟在我身后,偶尔见我采药够不着了,就上前帮我一帮。
也是因着昨夜下了雨,这林中的老树和矮树丛下生了许多蘑菇。这里一堆,那里一捧,有红的,有黄的,还有白的。只要是以安辨认过能吃的,我都一并采了。
一个时辰不到,以安背上的背篓装了满满一篓,我手里还捧了一些。回到茅草屋,以安去屋中晾药草,分蘑菇,我就去外边石缸旁洗手。我借着手腕将袖子稍稍往上推了推,易轩见状上前道:“我帮你挽。”
我摇头:“不用。”我俯身小心翼翼地洗着手上的泥,手背与手腕上的疤痕尽露无疑,易轩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疤?”
我继续洗着手,漫不经心道:“好像是从小就有的吧。”很显然,易轩不信我这话,但他也没再多问。就算他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丑陋的疤痕是如何来的。
有时候想来,觉得自己真的可笑又可悲。
以安晾完药草后就出来洗蘑菇,洗完之后就开始做饭。他的速度慢,所以得提前准备。灶里燃着火,锅里蒸着饭,以安切着辅菜,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吃饭,喝药,洗碗,一切都按着顺序进行。只有下午出去采药时出现了一段小插曲,易轩没留神踩着一条蛇,好在那蛇没毒。
以安正愁临走时没带点肉,昨天与前天吃了两天的素。他怕我身子熬不住,便一锄头挖掉了那蛇的脑袋,拿回屋拾掇拾掇后,加了些中午没炒完的鲜蘑菇给我熬了一锅鲜味汤。
这一夜,过得还算平静。
*
今日的天气甚好,阳光透过林间铺洒在地,晨雾氤氲。草叶上的露珠映着暖阳,晶莹通透,竟与那些无暇美玉有几分相似。今天早上似乎有些太过安静了,走到屋外才想起何处不对劲儿。
易轩不见了。
“他可能走了,富家公子是住不惯这样的茅草屋的。”以安整理着药架上的药草,面无波澜,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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