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再出去,雨下得这样大,容易受凉。”易轩从文澜的伞下走到我的伞下,他一把搂住我,将我往院里带。我本以为易轩坐会儿就离开,谁知他这一坐就坐到晚间。今日这一天,他都守在我身旁,晚间命人拿过两床被褥,在我隔壁歇了下来。
大雨连下了两天,易轩也整整守了我两天。我开始怀疑起易轩,猜测他这种寸步不离的陪伴的真正目的。那日中饭后闲得无事,我试探性地问易轩:“淑王妃还在生气吗?”
“以秋,你我之间,不应说外人之事。”易轩的脸上多有厌恶之色。我道:“她是你的正妻,不是外人。若要论外人,那也只是我。”
“皇上赐婚,她与我只是走了个形式罢了,我从未将她放进心里,而你一直都在。”若换在以前,我势必是要因这话乐上一两天,只是现在,我听着却实在不是滋味儿。我转了这个话题:“再过两天就是清明了,以前扫墓一事都是以安在做,如今他不知去处,我想回平阳一趟。”
易轩道:“如今阴雨连绵,路上湿滑,车马难行,让文澜去跑一趟就好。”
我道:“他们生我、养我,如今连这扫墓都要请人代劳,那我不就真成了一个不孝的废人了么?”
“是我考虑不周。”易轩默了几秒,见我神色变了几分,他才道:“明天一早,我同你一起去。”我没再多言,算是答应了。吃过晚饭,易轩在我屋里坐了一会儿,扯了些闲话才走。
天刚放亮,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冒雨驶出了万州城。平阳镇离万州不算太远,天晴时,四个时辰便能到达。如今阴雨不止,道路泥泞,车马难行。黄昏时分才到达平阳镇,文澜寻了家客栈落脚。今天赶路疲乏,我泡了个热水澡,吃了一点粥便睡了过去。
天露出鱼肚白时,文澜趁空去买了些纸钱、香烛等物。马车继续赶往代家村,此时雨已渐渐停了,颠簸了不久,到达代家村。代家村不算大,一眼望去,百来户人家。茅草屋错落分散,与这山水相应,我下了马车,易轩和文澜亦随我下车。
我提步进村,易轩快步上前扶着我:“慢点,路滑。”文澜一手握剑,一手拿着上坟之物,跟在易轩身后。没走几步,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女提着纸钱、香烛等物迎面走来。那些人盯着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三人,我朝一个老妇施了个礼:“请问,您可知代长善葬在何处?”
那老妇停住脚,与老妇一道走的那些人也停了下来。许是那老妇没听清我说的话,她的表情茫然,文澜重复了一遍:“老人家,请问您可知代长善葬在何处?”
“代长善,他死了吗?”老妇面色颇惊,目光落在文澜手里的香烛上迟迟不肯挪开。人群中又响起一个粗厚的男声:“代长善十年前就带着他的老婆孩子搬走了。”
我忙道:“他可曾回来过?”
“从未回来。”老妇又扫了我和易轩一眼:“代长善死了?”那张生满褶皱的脸上皆是不可置信。我应了一声:“他死了。”老妇忙作悲状:“他怎么就死了呢,三个儿子呢,可惜了。”
“是啊,三个儿子,一个叫代以安,一个叫代以秋,还有一个叫什么……”
“代以春。”
“对对对,代家三兄弟,长得可喜人了。”
“不过这代长善死了,怎么没见他儿子送他回乡安葬呢?”
老妇问道:“你们是代长善什么人?”我并不想应声,文澜和易轩也没作声。一个年轻女子见势不对,便拉了拉老妇的衣袖:“娘,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走吧。”众人高声议论,慢慢离去,各自去扫墓上坟了。
“以安,为什么要骗我?”我心口又闷又堵,喉咙口有些酸痛。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去年和前面他说是回平阳代家村扫墓,可是代长善根本就不葬在这里。
“以秋,回去吧。”易轩面上无甚波澜。“以安为何要骗我?”我难受得紧,不觉间已满框热泪:“他亲口告诉我说爹娘的墓在平阳代家村,为什么现下她们又如这般说?”
易轩没再应声,自顾抱着我回了马车。刚回到平阳镇,天又下起雨来。回到客栈后,换了身干净衣裳,我呆坐在屋里一言不发。我实在想不通,以安为何要骗我,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骗我。夏念真的话突然闪过我的脑海,凌丹二字在我脑海里越变越大,好像是这两个字想挤破我的脑袋跳出来。
我的头疼得厉害。我胡乱一打,将桌上的茶杯打落在地。房门吱嘎一声响,易轩快步而来:“以秋。”我将脸别到一旁,不让他看见我眼里的泪光。易轩走近我,我道:“易轩,我想自己待会儿。”
“你现在这样,叫我如何放心让你自己待着?”易轩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紧紧握着我的手。我颤声道:“易轩,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易轩柔声安抚:“不讨厌。”
“那以安为何要骗我?他说爹娘葬在代家村,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他说会回来接我,可是现在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音讯,以安是不是不要我了?”
易轩搂住我:“以秋,代以安不要你,我要。”我的身子微怔。我何时变成了一个可抛可弃,可收可留的人?以安做事从不问我的意愿,易轩做事,亦未考虑我的心情。
屋外冷得厉害,吃过中饭,我便卧了床。易轩守在我身旁不肯离去,我心情低落,不愿说话,易轩怕扰我,也未开口。
在平阳待了两天,我的药丸吃尽,易轩便命车马驾车冒雨赶回万州。回到易府后,我沉闷了整整两日。第三日吃过中饭后,我撇开易轩,带着一个家仆冒雨去了醉香楼。这雨实在是急,我的鞋袜以及裤腿打了个里外透湿。六儿连忙招呼我,接过我手里的雨伞。
我同六儿寒暄了两句,便上楼去敲柳半烟的门。在门口杵了半晌,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六儿跑过来陪笑道:“以秋公子,近来烟姐儿的身子不适,许是睡了还没醒呢。要不您先去坐会儿?”
我摇头道:“不用,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六儿又好言劝了我几番,我仍旧不肯离去。见我决心已定,堂中又高声喊着要茶点,六儿便我顾不上我,转头去招呼那群公子了。
我不知站了多久,双腿渐渐发麻。腿上的冷意上涌,我打了个寒颤。家仆见我长久未归,便寻到楼上:“代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轻声吐出两字:“不急。”家仆没再作声,退到一旁。我见他等着无聊,便掏出些碎银子给他,道:“你去要些茶果,边吃边等。”
家仆接过银子,道了声谢,快步下楼。我又在门前立了一会儿,那扇雕花门咯吱一声响。柳半烟立在门口,淡妆薄裳,甚显慵懒。
“半烟姐姐。”我朝柳半烟施了个礼。“进来吧。”柳半烟将耷拉至肩头的青裳往上提了提。我提步进屋,柳半烟倒了杯热茶与我:“代公子近来可好?”
我道:“我就这么个破烂身子,有劳半烟姐姐挂念了。”
“代公子冒雨来此,不知所谓何事?”柳半烟懒靠于椅,摸了摸头上的珠钗,那副娇媚的容颜上又添一分倦态。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太久没见着半烟姐姐,有些想念罢了。”
“代二公子还挂念着我啊,真是难为你了。”柳半烟呡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道:“半烟姐姐与以安相识有多少年了?”
“不多不少,今年整好是第十个年头。”柳半烟微微后仰,扯了扯罗裙去盖腿:“代二公子何故问这个?”
“我先前生病,忘了许多事情。如今有一事记不得,想请半烟姐姐告之一番。”柳半烟多有警觉:“我虽与代以安相识甚久,但他的事我并非全都知道。”
“这件事情半烟姐姐应是知晓的。”我十分肯定,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什么事?”柳半烟故作懒散地搅弄着耳畔垂发。我直接道:“还请半烟姐姐告知家父家母埋葬之地。”
柳半烟的脸色变了一分,她又装作理衣服,避开了我的目光。我道:“代以秋心中有疑,还望半烟姐姐告知于我。”
“人死落叶归根,他们自然是葬在了平阳代家村。”我看着柳半烟,柳半烟故意转了眸。她在躲避,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生活并不真实。以安骗我,柳半烟也有意瞒我,易轩、夏念真那里更是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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