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子,你可千万别怪我。”以春呵了一声,抓着我不放,那把锃亮的匕首再度贴上我的脖颈:“黎子易,你若想他平安就立刻放了我大哥!”
“我不知代以安下落,我也未曾抓过他。”易轩面色甚难,额侧青筋暴起,实在骇人,“你若是就此罢手,我且不与你计较,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以春大笑数声,“我胡搅蛮缠?我呸!”以春甚怒,以往年月,我从不曾见他这样红脸。“黎子易,你还要脸吗?!凌公子,你可能还不晓得此刻站在你眼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易轩的脸色越发阴沉,以春恶狠狠地瞪着易轩,将我越箍越紧,“你可晓得为什么大哥没有来接你?就是因为他。他将我们囚于易府近一年,什么陈年旧事!什么平安信!都是假的!我哥明明都已经答应他不再见你了,谁料他又出尔反尔。我们回到这里不过四五日,他又将大哥捉了去,还欲杀我灭口,幸得我懂些医理,才捡回了这条命。凌公子,你自己说说,他是个什么人?”
“易轩,以春说的是真的吗?”我震惊半晌,心上生疼。易轩只道:“我没有抓代以安。”以春冷哼一声:“堂堂七王爷,敢做不敢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黎子易敢作敢当,做过的事我不辩驳,未做之事,我绝对不认。”易轩握紧了拳头,文澜手上的长剑也欲出鞘,黎赐箫道:“代以春,这其中许是一个误会,你且先放了玉仟,有什么事我们放下刀子好好说。”
以春嗤了一声,瞪着黎子易,“别跟我提误会,我不是傻子。你真以为我不晓得你是怀着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们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一个又一个谎言,一个又一个阴谋。美好的一切在瞬间坍塌,“易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七王爷,你告诉我,你哪一句话是真的?”我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以春忙收刀扶我。
一块石子正中以春手腕,匕首落地。文澜上前欲抓以春,以春回神虏着我后退。易轩、黎赐箫齐齐上前,“玉仟!”
“不准过来!不准过来!”以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拖着我后退。以春的力气大,我喘不过,紧紧勾着他的手腕。“我说过,你若是不把我哥交出来,我就一把掐死他!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顺心!”
以春猛的咳了几声,鲜血染唇,“凌公子,我大哥很喜欢你,正巧你也喜欢他。这世间阻碍甚多,要不然你先随我去阴曹地府,大哥晓得后,他自会来寻我们。你说如此可好?”
“代以春,你莫要冲动!”黎赐箫脸上露出少有慌张神色,易轩亦忙道:“我帮你找!我立刻派人去帮你找代以安!你别伤玉仟,三天之内,我把代以安带到你面前!”
“两天。”以春稍微松了一分力,我忙喘了几口气,“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若是两天后我见不到我大哥,你就给他收尸吧!”以春将我拖进卧房,一把关了房门。
雨下得越来越大,只听得几声策马声,屋外便没任何动静。以春仍旧不放心地抓着我,“你别怪我,我本无意伤你,等到……”以春又咳出一滩黑血。
这血的颜色并非常色,我已猜到了几分,却仍抱着希望:“以春,我不走,我也不会跑,你快随我去镇上找个大夫治一治。”我吃力地将以春扶到床上坐着。
“没用的。”以春连连摆手,“若黎子易不横插这一脚就好了。你我还是兄弟,我还可以唤你二哥,我还可以听大哥唠叨……”
“我仍旧是你二哥。以春,你和大哥一直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以春唇上的黑血多得怕人,我忙扯袖子替他擦了去,“以春,我们去找个大夫治一治好不好?”除了恨便只剩恨,以往有以安在身旁,万事无忧;如今以安不在,才知自己是这般无能,随他这么些年,连基本的脉象都不搭不明白。
“玉仟。”黎赐箫在外边喊了一声。以春变了脸,“不许进来不许喊!”黎赐箫略有不满,“你不吃饭喝水,我家玉仟还要吃饭喝水呢。”他叽咕了几声,屋外便没了声。以春抓着我的手:“二哥,你可晓得,我们被囚在易府的这段时日里,大哥有多想你?他整日整日地念着你,盼着见你一面,又害怕见你……”以春边咳边按着胸膛,两道浓眉皱成了一团。
“先别说话了。”我赶忙倒了杯热水与以春喝下,“你放心,大哥一定不会出事。”以春向来听话,他没再作声,只抓着我的手不放。
天将黑时,黎赐箫送了些饭菜过来,以春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他提防黎赐箫提防得紧,明明疲倦得厉害,却始终不肯合眼休息一会儿。夜里的雨越下越大,以春靠在床角时不时疼得哼上一两句,我多次想瞧瞧他身上的伤,他总是不让。
后半夜雨小了,以春终是抵不过疲倦睡了过去。以春不会胡说,今日白天里易轩又未否认,那囚禁一事必真无疑。我本就亏欠以安许多,如此一来,又多了几分罪过。
才睡下不多久,以春就说起了梦语,直喊以安的名字,想是做了噩梦。我忙的捧住他乱扑的手,“以春,醒醒。”
“大哥!”一缕惊慌的目光炸裂开来,恨意森森,多有刺骨之寒。以春忙不迭地四下扫了一圈,拽着我衣袖道:“二哥,大哥死了!大哥死了!”额上冷汗顺颊而下,以春不住发颤。
“以春,你做噩梦了。”我方欲伸手擦汗,以春便一把抓住我,“真的,大哥真的死了,他叫我救他,他说他不想死。”以春手上的凉意席卷而来。
“以春,你放心,以安不会死。梦与现实恰巧相反,以安现在定然是平安的。”我连连安抚,以春稍微清醒了些。方才一番挣扎,以春身前的伤口又裂了,胸前衣裳湿了一片。
“水,二哥,给我水。”以春捂着心口咳了一声。我忙下床去倒水,茶水满杯,一双冰冷的手扼住我喉咙,“二哥,大哥他是真心喜欢你,我也舍不得你,此番你就随我一起走。”
“二哥,别怕,千万别怕。你抓紧我就好,我会带你找到大哥,我一定不会弄丢你……”冰冷,窒息。我此刻才晓得以春的力气竟有这般大。
“玉仟!”听得破门之声。以春不动,只在我耳畔大哭,我看不清黎赐箫的脸,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
流水载落花,浮云随风动,此刻我便是这落花、浮云。以春的哭声越来越小,我脑袋骤然生疼,痛感却又瞬间消失,好像方才那一痛只是我死前产生的错觉。
风很轻,云甚白,遍地枯叶遍地花。
第32章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丹儿,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如今这眼泪就是你的命,万万不可落。与皇子同日降生,这是你的福,亦是你的祸。”
“丹儿,为父不求其他,只愿你能平安度过此生。”
“爹……”
“丹儿,记住,不能哭!往后你可以为奴为娼为任何人落泪都成,唯独不能为我,为凌家流一滴眼泪!千万要记住!”
“时辰到,斩!”
世人都说,凌家小公子福气好,福气真真好,出生则受皇泽庇佑。满月受恩,三岁耀楣,如此吉福,从未有过先例。
这是福气,莫大的福气。
*
“玉仟,玉仟,玉仟。”这声音十分焦躁,却也温柔得紧。黎子易这张脸是我这前半生记得最清楚的一张脸,不愿忘记,也不敢忘记。
“玉仟,可要喝水?”我浑身一颤,忙避开黎子易欲抚我脸颊的手。不要怕,不要怕,我心头默念,赶忙起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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