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冰有些坐不住了。沈止念自甘堕落,令他有一瞬怀疑,自己贸然救人是对是错。
但眼不见心不烦。事情发生在眼下了,他身为一条龙却坐视不理,那肯定是不厚道的。
“老爷子,外面好似热闹得很,你老人家好好待着,我出去瞧一瞧热闹!”
老者唤他不住。他扔了萝卜梆子,一溜烟蹿出门去,无思城已成活地狱。
尸血红花如雨落下,沾了尸血的行人,无不失魂,浑身溃烂,化作行尸见人便咬。
避开散着灼热尸臭的红花,挂了一身的黄符倒还有效,他便四处派发,让百姓入房躲避。
城中有几位高人,自称亲戚在真隐宗修道,可去真隐宗求援,奈何无法应对这尸血红花雨。
白语冰寻得几柄竹纸伞,将黄符贴在伞内。红花落至伞顶化作尸血,却未能将伞蚀坏。
如此这般,竹纸伞给了那几位高人,他自己留一柄,身上的黄符也就用尽了。
这是个大场面。说到底,他龙丹已毁,能做的事十分有限。
几位高人能否前去求援,真隐宗的弟子是出手相救还是坐以待毙,那也是看气数和因果的。
他只能顾着眼前,撑伞尾随送嫁的红衣尸队,尸队也正忙忙活活地作祟。
一些行尸飘在半空中撒花。一些行尸则已脱离队伍下地来害人。
他以桃木剑劈开几个行尸,尸血竟腐蚀剑身。遇见一个厉害的行尸,桃木剑干脆断为了两截。
那些行尸见同伴被诛,便追着他跑。他扔了桃木剑,撑伞边跑边叫:“刺儿,出龙命了!”
“不然小滑头你想如何,要我在修真界现身吗?”化血鲮晶木在他头顶一颠一颠,看他折腾。
他一脚踹开扑来的行尸:“刺儿不是我说你,你活了大把岁数,难道连化形之术也不会使?”
“你是觉得寂寞,”化血鲮晶木故意曲解道,“要我变成一个小姑娘,陪你一起抱头鼠窜?”
白语冰为之绝倒:“变什么小姑娘,用小姑娘对付行尸,那太花哨了。这么样,你变成兵器,随便什么都行。狼牙棒,流星锤,刀枪剑戟,变走样了也无妨。父不嫌女丑,我不会笑话你的。”
“……较之变成走样的兵器,我更想袖手旁观,见识一下小滑头你变成走样的尸龙的模样。”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父不嫌女丑,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都是一个意思。”
如此斗着嘴,白语冰又跑了三条街,还不能跑得太快,不然竹纸伞会被劲风掀翻。
他且跑且随手拿砖瓦、陶缸、磨盘等杂物抵挡行尸,与常人相较,身手已是十分威猛敏捷。
架不住敌众我寡,且遍地是灼热的尸血,他渐觉局促,乃至只能提气蹬墙行走。
好容易行至一处染坊,仗着头顶有草棚和布匹遮挡,他坐在阴凉的水池边,想喘口气歇歇脚。
一物倏地自水底哗啦跃出,直往他的怀里扑。
他头顶却有贴了黄符的竹纸伞,此物如遭雷击,婴孩般凄厉地啼哭一声,又啪嚓跌回水池内。
白语冰凝眸一看,原来是昨夜见过的飞尸孩童,不知这倒霉孩子怎般竟躲至了此处。
“大哥哥!”孩童似有些惊慌委屈,脸蛋湿漉漉,张开两只灰白的小手,是个要抱抱的架势。
“别撒娇了,不是我不抱你,我一抱你,你就吸我的真元,那我还有力气干别的吗?”
孩童显是听不明白,一发地慌乱,没口子只叫道:“大哥哥,抱,大哥哥,抱!”
“小滑头,当心。”化血鲮晶木忽然认真说道。
白语冰随之转头,见一袭红嫁衣飘然而来,红指甲利如爪,正是之前坐在花轿里的女旱魃。
这旱魃近看更是美艳如幻,双眸只死盯着飞尸孩童,转瞬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白语冰见势不好,竹纸伞一合当做剑使,便往她腹部一送。这一送,伞竟直没入肚内。
肚内本就少一块肉,恰中要害,旱魃尖叫着,攥住带符的竹纸伞,一下子将他抡飞出去。
他撞翻几根晾衣的竹竿,强立定身时,胸前就是一沉。飞尸孩童已扑入他怀中,脐带如绳索紧紧缠住他的前胸后背,并且瑟瑟发抖。“哎,你一飞尸还怕死吗,勒得小爷我快喘不过气了!”
白语冰手忙脚乱扯飞尸孩童,这孩童宛如一块狗皮膏药,赖定他是死活不肯撒手。
这时,旱魃已捏碎竹纸伞,似乎十分愤怒,口鼻喷出尸气来,浑身随之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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