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无比凌乱,恍若被外星人劫持入侵,又仿佛蝗虫过境。
而陈昀立在中央,一身蓝色短袖校服已经被殃及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身姿修长,眼眸浅淡,立在那里,宛若一朵不染淤泥的白莲。
视线看过来,艾学嵊有点微怔。
这孩子同刚来之时已经俨然不同。初来之时,认真又胆小,把自己缩在阴暗之处,什么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就心里揣着,跟藏宝贝似的,面上还要伪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而现在,他已经如花一样,慢慢的舒展开来。
光芒四射,疏朗的迎接着命运的铁蹄。
艾学嵊眼眶里有点酸,摸了摸额角,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揉了揉眼睛,心里头有些遗憾和舒畅,这才开口说:“赶紧腾个地哟。”
陈昀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忙把堆在旁边的书挪开,让老师坐,艾学嵊让他也坐下来,两个人目光没有对视,陈昀低着头,看着被红色颜料沾满的手掌。
还是艾学嵊开了头:“我来,是想问问你最近的情况,来了快两个月了,还习惯吗?”
陈昀说:“习惯,大家人都挺好的。”
27班虽然成绩一般般,却始终有着一种家一样的温情。
艾学嵊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就好,我就怕你不喜欢,但是现在看来还好。你跟俞忍相处得还好吗?”
提到俞忍,陈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很浅的笑容像是昙花般,让这张脸有了一分淡雅和飘然。
“他很好。”
艾学嵊叹了口气:“好就好,我怕你习不惯他这个人。班里人好几次跟我反应,说他这个人古怪得很,不好相处,之前还像是个刺头一样,吊着个青天白日死鱼眼,耷拉着眼皮,谁瞅砸谁。你是不知道哟,那个时候的俞忍好几次离校,搞得被退学。”
那个时候的俞忍……指的是高一吧?
陈昀抬了抬头,有了兴趣。
艾学嵊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红底一寸照,递给俞忍看,说:“你看,当时可不就是个刺头形象吗?全身长满了尖刺一样,见人就扎,也就现在好了很多了,可是又总是感觉磕到了脑瓜子一样,每天疯得很。”
陈昀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候是艾学嵊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着他中年的忧愁和无限的怅惘。
把俞忍当年的那些事全部都扒拉出来,有的时候陈昀还会跟着觉得好笑。
艾学嵊说俞忍这个人,神秘得很,家里面有个暴脾气的老哥,但是却从来没有来为他开过家长会,平日里也联系不上。俞忍经常失踪,一失踪就是好几天,有时候会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说“肾结石”手术OK了,有时候又扯出天大的谎,说“被外星人劫持当压寨夫人了”。
讲到最后的时候,艾学嵊从包里皱巴巴的拿出一张纸,苍老皱巴的手一点点把纸熨平,摊开了给陈昀看,眼神竟然有些悲伤,他读出声来,带着几份怨气:“老爱,我去寻找我的未来了——俞忍。陈昀啊,你说他还有什么未来,令可放下学习,也一定要去追寻?难不成这是新的逃~课方式?”
皱巴巴的纸上,匆忙稳重的落下浅浅的笔记,骄傲放纵。看得出写这个的人是多么的迅速,也看得出字的主人是多么桀骜。
“我想,他大概是真的去寻找他的未来了吧。”陈昀无比珍重地从艾学嵊手上接过那张纸,用指腹轻轻摩挲。
艾学嵊叹了口气,拍拍陈昀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瞳孔,说:“那么你呢?你希望他回来吗?”
空气凝滞了几秒,忽然间陈昀笑起来,如劈裂混沌的闪电,他不急不缓地说:“不想。我希望他能够走上他所想象的未来的道路,就算不回来了,也没有关系。”
艾学嵊愣了愣,豁然笑起来,离开了。
陈昀回坐在凳子上,大脑放空了一下,手很自然的往桌面上一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这样空落落的对比让他一阵眩晕,脑袋里面更加空荡荡了。只有在这个时候,陈昀还会想起俞忍的好,这种好的感觉从一开始渗透,便方方面面的渗透了,一时之间,离不开,或许,永远也离不开了。
大概是,一回眸间,已经是万劫不复。
陈昀觉得自己需承接“先人”之志,俞忍说的那些话,如同通红烙印,火辣辣的烫在心口上,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陈昀,心上人是油泼辣子的人。
一想起来,陈昀就想发笑。当真是油泼辣子泼皮户,忍哥威武不屈。
*
班彰的嘴,全班的鬼。
都说是信了班彰的鬼话。一日之间,陈昀这个人被迅速美化,班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凡是金子都往陈昀脸上贴着,陈昀一下子天才之名流传开来,再加上他平日里隐忍,性子上多的是淡雅,迅速变成了所谓的超脱世外的高人。
高,当然不是身高的高。
就这么个小不点,虽然身姿欣长,却因为这张脸,显得稚嫩好几分,又有几分洒脱之态,偶尔班级上几位女子拿着题问他,被他轻松解开以后,心里面就更多了几分愧疚,对眼前人更加珍惜起来。
班彰看着被围得密不透风的陈昀,心里面多了一丝欣慰。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人的表情越来越凝固。
陈昀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清楚,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次月考。
第二次月考,换个名字就叫做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以后,是要见家长的,这件事情是学生心上的大石头,反正不是压死自己,就是一拳砸破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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