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粹宫回来,允康帝的心情也未好上几分。他甫一进门,便瞧见谢慎守装模作样的在淑妃做功课,一看便知是提前知晓他要过来,在他面前做做样子罢了。于是允康帝也仅仅是在淑妃那儿喝了盏茶,复又踏上了轿攆。
老二风头正劲,老四如此不成器。少年多自傲,又是天之骄子,难免会犯错。允康帝心中火气消减,忽地觉得谢慎行就算狂了些,也只情有可原。只是之后要好好教教老四,莫要教他和老二比起来太废物了不成。
念及此处,允康帝一声叹息:“行儿,你做的不错。”
谢慎行面上滴水不漏:“谢父皇,这都是儿臣应当做的。”
宁淮从下朝的宁渡口中得了准信,急急忙忙又将消息递给了陆潇,得知自己官复原职的陆潇竟恍惚了一阵子。他刚摘得状元名号那会儿春风得意,长安城无人不知今载出了一个皮相艳压了探花的状元郎。然陆潇不喜拔尖出头,这两年多只是老老实实在户部做着官,不想受了次冤枉,又叫皇帝想起他这个人来。
风光有无数好处,却也有陆潇最难以忍受的坏处,那便是,他家院前的门槛,又热闹了起来。
每日都有他熟悉或仅仅数面之缘的同僚登门拜访,美其名曰陆郎中受苦受难了,并带上一堆补品,堆满了陆家的院子。陆潇每日喝参汤,都要喝到呕血了。数日后,他想了一个好法子,对外宣称自己真的病了,朝会间时不时咳嗽几声,将这戏演了个十成。
好的不灵坏的灵,装病装了小十天,陆潇竟真的病了。
二月天里,倒春寒竟早早的就来了。他自诩年轻,整日穿着一身单衣在院里晃荡,不出意外的患上了风寒。宁淮笑他自作自受,陆潇担心这娇贵少爷被他传染上,推推搡搡地将他赶出了院门。
这日,陆潇备了热水,坐在浴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齐见思来得次数多了,也效仿起了宁淮,极少走正门,每每都从那白日从不上锁的侧门进来。侧门正对着陆潇的屋子,找他也方便了许多。北风凄凄,那窗子赫然开了一条缝隙,陆潇正病着,竟也如此粗枝大叶。齐见思径直走到窗前,欲将那条缝给合上,不想被屋内景色晃了眼。
背对着他的人肩颈线条秀美,露出的半截肩背宛若白玉,蒸腾的热气熏得那白玉染了微红,绛红缎带松松垮垮地挽着乌黑鸦发,垂在木桶边。背脊间两块微微突出的骨头,振翅欲飞,肩胛骨上一点红痕使得白璧微瑕,却又根本算不得瑕疵。
香雾鬓湿,冰清玉润。屋外寒风刺骨,屋内水汽缭绕。齐见思迅速合上柳叶窗,陆潇浑然未觉窗外仍立着一个人,正阖眸小睡,静谧安乐。
宛似神女抛彩石,恰如朱砂点片玉。陆潇肩胛骨上生着一枚胎记,瞧不出形状究竟肖似何物,那红痕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在齐见思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逃也似又从那侧门离开了,面上神色难辨,心头却已勾起了一番旧事。
第14章
巍巍宫阙,层层宫门,红裳簪花,骏马嘶鸣。
元武二十二年,鱼跃龙门,金殿传胪,学子陆潇,赐一甲进士及第,御笔朱批,头名状元郎。陆潇身着赤色蟒袍,发间横插花,头戴金乌纱,任顺天府尹为他披上红绸。年仅十七的状元郎飞身蹬上金鞍,左手握缰绳,右手轻抚着身下这头烈马的鬃毛。少年状元并身后的榜眼与探花,前呼后拥,锣鼓喧天,自金銮殿出,经奉天门、太和门、午门、成安门,直至长安城最外的长安左门。
真真是春风得意,一日游尽长安。
齐见慈彼时刚满十四,在齐府内听着外面欢声笑语,按捺不住,吵吵嚷嚷要兄长带她出去瞧瞧。齐见思参加科考时恰逢国丧,当年的探花郎未曾赶上这般盛况,心中多少也有些遗憾。齐见思得了父亲的默许,带着满心期待的齐见慈,前后带了数个随从一同出了府门,去见识那新晋状元郎的风采。
兄妹二人被随从围在正中,寻了个极佳的位置,只等着那一行人途经此处。人声鼎沸,礼乐声渐近,齐见思远远瞧见赤影翻动,却是看不清全貌。
殿试前他便听几位太傅少傅议论,几乎将状元之选全都押宝在一位年仅十七的少年身上,齐见思寻了这陆姓少年做的文章来看,字字切题,文采斐然,一手狂而不乱的好字,不似年轻人的手笔。果真是这陆潇拔了头筹,齐见思更是想见一见,这位新科状元究竟生得一副什么模样。
脑内思绪翻飞,齐见思恍然回神,为首之人距他已不足三丈远。骑在那高头大马上的真真切切是一清俊少年,抿唇浅笑,眉目间恣意飞扬,一双黑眸里闪着光。
齐见思想,果然如此。
再一回神,那一行人已继续往前走了许久。齐见思看向身旁的小妹,温声道:“回去罢,热闹也瞧见了。”
齐见慈方才回神,睁着杏眼对兄长说:“哥哥,这个状元,为何生得比探花郎还要好看?”
齐见思呵斥道:“小丫头莫要乱议外男相貌,回去可别在父亲面前说漏了嘴,到时候我可不替你兜着。”
齐见慈撇了撇嘴,自己这个哥哥一贯是口不对心,她是自小就知晓的。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明珠光辉怎会被鱼目掩盖,不过是出类拔萃,无论文章还是皮相,都是顶好的。
次日,琼林宴。
新科状元应接不暇,酒樽在手中握了许久,迟迟未能寻到机会放下。几位翰林院的文官凑作一处,不知谁唤了齐见思一声,其中还立着齐见思的老师孙少傅,装作没听见是做不到的。
孙少傅许是有几分醉了,沉声道:“见思,过来写几个字给这几个老东西瞧瞧。他们偏说那新科状元的字写得好,我瞧着不过是空有个狂放的形搁在面上吓唬人罢了,比不上我徒弟的字,形神兼具。”
“师傅,你醉了。”齐见思搀住孙少傅,一一向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翰林问好。
太傅崔誉比孙少傅还要长上十岁,当即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老不羞贯会吹捧自己的徒弟,那要老夫说,陆潇的字平正规整,不失飘逸之美,怎么就比不上你徒弟了?”
崔太傅收徒之心呼之欲出,金殿上与允康帝的争论更是当时就传了出来。
齐见思正欲开口化解一二,身后有人道:“崔先生,家兄常说晚辈的字若是能工整一二九再好不过了,如今不过是小儿写字,提笔更像是捉着画笔,在纸上胡乱作画罢了。”那人正是终于寻着机会放下了酒樽,拨开人群朝崔太傅走来的陆潇。
崔太傅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声若洪钟:“胡说八道!老夫说你的字好便是好,不许你自轻自贱!”
陆潇委屈地揉揉脑门,回他道:“是是是,您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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