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再次穿上那件黑色披风，再次来到这里，俯视着底层遥远的灯光，才真切地知道，这里原来有这么地高，而自己，竟真的曾经从这里坠落。

好可怕，无论是这个高度，抑或是随之而来的死亡，都让他徒然生畏。

咬紧自己颤抖的牙齿，双拳捏紧，当他正要后退一步远离这天台边缘时，一把声音突然划破天际。

“亚特——！！！”

腰杆忽然被人从后揽住，背脊贴上他人暖热的体温，他还没反应过来，来者就拼命把他往后扯。狼狈地后退了好一段路后，他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挣脱对方手臂。

“奈斯……？！”知道来者是谁，亚特不禁有些尴尬。加上相隔一周多不见，亚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奈斯，喊出来的语气竟带着点埋怨。

愤恨望着对方紫色的瞳孔，奈斯气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又想……擅自从这里跳下去吗？？！！”

听到对方的质问，亚特只觉得心脏一痛。是因为自己太过矫情，还是对方太不解人意，事到如今，他们二人之间的鸿沟，依然无法跨越。

“……你是这样想我的？”亚特的话中带有太多的失望与放弃，一时间让奈斯急了起来，尝试去解释，“我并不希望这样，只是…………！！”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再轻视自己的生命了！”

听着亚特的大声呼喊，他亦感无力。想要努力争取，挽回这份感情，为什么会那么辛苦。

“那你为什么……”握着拳头，少年的身体在无可抑制的颤抖。在这不胜寒的高处，那生而随来的孤独正侵蚀着只身一人的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跑掉？！就像以前一样，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自己一个在乱来……你是想我实现那句话吗？？敢去死的话，我就杀了你！！

咆哮着，发泄着，看着眼前白与黑混淆一体的人，像有什么透明的屏障隔在你我之间，令这一步之遥，变成望尘莫及。

“我在做什么，我清楚得很。”亚特缩着身子，企图用这件风衣来包裹自己温暖自己，然而高层的风仍可从缝隙里穿透而入，寒冷他的身体，与那颗受尽创伤的心脏。

“我一直都在努力，希望可以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希望可以……做一个了断。所以，我才会穿上这件衣服，来到这里……”

“所以？你找到了吗？”奈斯觉得可笑，亦毫不掩饰自己脸上夸张的笑容，就像个疯狂的小丑那样笑出来吧，耻笑对方，更耻笑这个愚蠢的自己，“所谓的赎罪的方法，你所寻求的了断？那样的东西，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奈斯……”

从何时起，他便开始变了。每当扯上亚特，每当想到亚特，他便如那些自己最厌烦的恋爱笨蛋一样无差。焦躁、不安、心情大起大落，牵挂着亚特一颦一笑，变得赖以生存。

“是你欠我的……亚特。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的，对吧？！你那些无聊的赎罪和了解，全在我这里啊！！”朝着那个他最爱，亦最恨的人嘶喊，这一刻，他竟感觉得自己那么地像一个最普通的人类。

“呐亚特。我很讨厌痛的感觉哦。”嘴角扯动一丝苦笑，奈斯沉音念着，“你也是一样的吧？即使再能忍受痛苦，果然还是很讨厌痛的感觉……所以，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呢？跟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不是很好吗！！”

这一周，他过得很累很累，整个人都快抓狂了，是亚特把他逼上绝路，逼他去记起那些曾经、最痛苦的。

“在亚特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忽视了亚特的感受……然后，我终于回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说过……等我长大以后，要守护你和思琪尔。但是，我好像没有履行过这个承诺，甚至连记在脑里面也做不到。”

就像是自我治疗一样，不知从何时起，他放弃了这段过去，为了自己而选择了遗忘。他曾经最好的挚友，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一个能毫无顾忌、敞开心扉的朋友——那孩子的死，让他再一次变得孤独，谁也找不到站在最高处的他。

“然后，那时候你的你说了。由你来守护我们，守护我和思琪尔……”

他记起了自己遗失的承诺，与亚特独自承担的诺言。

三人的捉迷藏游戏，最后只剩下亚特和他。

“所以……实现这个承诺啊，亚特！！来守护我，陪在我身边啊！！！”

用最大的声音喊着，像个任性的孩子般闹着，这寂静的天空下，在万道灯虹之上，夜风吹落少年眼角渗出的泪水，星星点点闪烁倒映着他哭泣的脸。

“否则的话，我就会……像只鸟儿一样飞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厌倦，已经累了。他做得够多，也等得够久了。

这样面对面站着，倾诉着，他的声音与泪水，有没有进到对方心里免去，他已经无力去想了。

即使心脏剧痛着，寒冷与孤独都在喊着他不要，他仍是要做出最后的抉择。

在这曾经诀别的舞台，完结这场毫无终止的游戏。

背过身去，奈斯不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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